[續奧德利夫人的秘密第九章上一小節]羅伯特走進了一個沈悶冷落的房間,裏邊放著光亮的桃花心木桌子和有馬棕墊子的椅子。老板把這個房間稱之爲咖啡室。
奧德利先生坐在靠近火爐鋼圍欄的地方,把他*攣的雙伸在爐前地毯上,這時老板用撥火棒向大堆煤塊裏捅了幾下,便有紅紅的火焰轟隆轟隆地往上直冒,升騰到煙囪裏去了。
“如果你甯可要一間幽靜的房間,先生--”老板開口道。
“不用了,謝謝,”羅伯特冷淡地說道。“眼前這房間看上去夠幽靜的了。如果你替我叫一客羊排,一品特雪利酒,我就很感謝了。”
“遵命,先生。”
“如果在你叫菜之前,先同我聊幾分鍾,我就更加感激之至了。”
“非常樂意,先生,”老板情溫和地說道,“一年之中,這個季節我們見到的客人極少,所以我們對來訪的紳士先生們總是欣然從命的。關于懷爾德恩西的左鄰右舍及其魅力,任何情況我都可以向你提供,”老板補充道,無意之中引用了他在酒吧間出售的那本海濱勝地手冊中的話:“我將非常樂意--”
“但我不想知道關于懷爾德恩西的左鄰右舍的任何事情,”羅伯特嘴道,對老板的滔滔不絕稍示異議。“我想向你詢問幾個問題,是關于某些曾經在這兒住過的人們的。”
老板鞠躬微笑,那神氣表明他准備把這小小海港的所有居民的小傳都背誦出來,只要奧德利先生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的話。
“你在這兒居住多久了?”羅伯特問道,一面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來。“你對我的問題所作的回答,如果我作點筆記,你不介意吧?”
“一點也不,先生,”老板答道,對滲透此事的莊嚴重要氣氛顯示出誇大的欣喜之情。“我能提供的任何情況,都可能極有價值
“是的,謝謝你了,”羅伯特喃喃地說道,打斷了對方的對答如流。“你在這兒住了---”
“住了六年了,先生。”
“從五三年起就住在這兒了?”
“從一八五二年十一月起,先生。在此以前,我在赫爾做生意。這幢房子是在我住進來以前的十月才竣工的。”
“你可記得一個海軍上尉叫馬爾東的嗎?我相信那時他是個領半薪的。”
“先生,馬爾東上尉嗎?”
“是的,通常都叫他馬爾東上尉。我看你是記得他的。”
“是的,先生。馬爾東上尉是我們最好的顧客之一。他時常在這房間裏消磨黃昏,盡管那時牆頭是的,而我們幾乎是在過了一年以後才能糊上牆紙。他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年輕軍官,他是在一八五二年聖誕節前後跟他的團一起到這兒來的。他們在這兒結的婚,先生,然後他們到歐洲大陸去旅遊了六個月,再回到這兒。可是,在那位夫人生下嬰兒後一兩個星期,這位先生便丟下她,跑到澳大利亞去了。這件事在懷爾德恩西大爲轟動,先生,而夫人--夫人--我把姓名忘了--”
“托爾博伊斯夫人,”羅伯特提示道。
“當然啦,先生,托爾博伊斯夫人得到懷爾德恩西人們的極大同情,先生,我還要說下去,因爲她生得十分俊俏,而且有那麼巧妙地贏得人心的手腕,所以她成了每個認識她的人的寵兒。”
“你能告訴我,馬爾東先生和他的女兒,在托爾博伊斯先生離開他們之後,繼續留在懷爾德恩西有多久呢?”羅伯特問道。
“哦--這可說不上來,先生。”老板沈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我沒法兒確切說出有多久。我知道馬爾東先生經常坐在這兒這個客廳裏,告訴人們他的女兒怎樣被虧待了,他又是怎樣被一個他十分信賴的年輕小夥子欺騙了;但我說不出他是待了多久才離開懷爾德恩西的。可是巴坎布夫人能告訴你的,先生,”老板輕快地補充道。
“巴坎布夫人?”
“是的,巴坎布夫人是北村十七號的房東,馬爾東先生和他的女兒便住在那所房子裏。她是個和藹的、說話斯文的、慈祥的婦人,先生,你要想知道的任何事情,我管保她都會告訴你的。”
“謝謝你,我明天去拜訪巴坎布夫人。請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你見到托爾博伊斯夫人,你會認得出她來嗎?”
“當然認得出的,先生。就象我認得我的一個生女兒一樣的有把握。”
羅伯特·奧德利把巴坎布夫人的地址記在他的筆記本裏,便獨自一人吃晚飯了,他喝了兩杯雪莉酒,抽了一支雪茄,便回到他的臥室裏去了,那兒已經生了個火,供他享受。
他不久就睡熟了,最近兩天從這兒趕到那兒的,把他搞得疲倦之至,但他的入睡還不是深度的睡眠,他聽得見風在多沙荒地上郁郁不樂地嗚咽,長長的波濤在平坦的海岸上單調地滾動。跟這些淒涼的聲音相混淆,由沒有歡樂的旅行所産生的憂郁的思想,接連不斷地以變幻不定的形式反複出現在他沈睡的腦子的混沌裏,化作世上從來不曾存在過、也不可能存在的幻象;但它們又跟睡眠者所記得的真實的事情有著某種朦朦胧胧的關系。
在這些令人煩惱的夢境裏,他看到奧德利莊院的府邸,從埃塞克斯的蒼翠牧場上和蔭涼的樹籬旁被連根拔起來了,光禿禿地、毫無遮蔭地落在荒涼的北方海岸上,受到喧嘩大海迅速漲的威脅,海
仿佛在聚集攏來,騰湧而上,朝著他所熱愛的這座府邸壓將下來,要把它沖激得粉碎。當這急急忙忙的波
翻滾得愈來愈接近那堂皇的府邸時,睡眠者看到一個蒼白的明星般的臉,從銀
的泡沫裏向外張望,他心裏明白這是爵士夫人變成了一條美人魚,正招呼著他的伯父走向毀滅。在波濤滔天的大海後面,還有大塊大塊的烏雲,比最黑的墨
還要黑,比最黑的夜還要濃,都低低地籠罩在睡眠者的眼睛上;但,當他瞧著那
沈沈的地平線時,暴風雨的雲霧慢慢地分開了,黑暗中出現了一道狹窄的裂口,一束光線從裂口瀉入,照在那令人討厭的波
上,波
慢慢地,非常慢地退卻了,留下那古老的府邸安全而牢固地紮根在海岸上。
羅伯特醒來了,腦子裏還記得這個夢,生理上有一種輕松之感,仿佛是某種整夜壓迫著他的沈重包袱,終于從他前挪開了。
他重新又入睡了,一直睡到冬天白晝的陽光照射到厚窗簾上、旅館的女侍在他房門口銳聲叫喚“已經八點半了”,方才醒來。他在十點缺一刻離開維多利亞旅館,沿著一排毫無遮蔭而面朝大海的房屋前面的寂寞平臺,向前走去。
這排堅固的、不屈不撓的、造得方方整整的房屋,一直延伸到小小的港灣裏,那兒碇泊著兩三條商船和兩條運煤船。港灣後面,隱隱約約地兀立著一個慘淡的兵營,蒼白而寒冷地映襯在冬天的地平線上,一條狹窄的溪流把它和懷爾德恩西的民房彼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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