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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希金作品選》射擊

第2小節
普希金作品

  [續普希金作品選射擊上一小節]取帽子,西爾兀跟他們告別,當我正要走出門的那一瞬間,他抓住我的手讓我留下。“我想跟您談談。”他輕聲說。我留了下來。

  客人都走了。剩下我跟他,面對面坐下,不作聲,抽煙鬥。而西爾兀心神不定,那種*攣xing的快活已經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了。yin郁的臉慘白,眼睛發亮,口吐濃煙,那神se就象個地道的魔鬼。過了幾秒鍾,西爾兀打破了沈默。

  “說不定,咱們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他對我說,“分手以前,我想跟您解釋一下。您可能已經注意到,我是很少重視別人的意見的,但是我愛您,我覺得,給您腦子裏留下一個不公正的印象,那會使我難過的。”

  他不講了,動手裝他那已經燒光了的煙鬥,我不作聲,低下眼睛。

  “您覺得奇怪,是嗎?”他接下去說,“我並沒有向那個蠻不講理的酒鬼p提出決鬥。您會同意我的看法:我有權選擇武器,他的命就捏在我的手掌心,而我卻幾乎毫無危險。不過我克製了,我本可以把自己打扮成寬宏大量,但我不願撒謊。如果我能夠懲罰他而完全不冒一點風險,那麼我決不會饒他一條命。”

  我擡眼吃驚地望著西爾兀。他這麼坦白,弄得我反而有點狼狽。他再往下說:

  “就這麼回事:我無權去送死。六年前我挨了一記耳光,仇人至今還活著。”

  這話一下子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您沒找他決鬥嗎?”我問,“大概,環境迫使你們分開了?”

  “我跟他決鬥了,”他回答,“請看,這就是決鬥的紀念。”

  西爾兀站起身,從硬紙盒裏取出一頂帶金se流蘇和縧纓的紅帽子(這便是法guo人稱之爲船形帽的東西),他戴上,帽子在離額頭約四公分chu有一個彈孔。

  “您知道,”他又說,“我當時在××騎兵團服役。我的脾氣您是知道的:我習慣了出人頭地,從小便養成了這個強烈的好勝心。我們那個時候,飛揚跋扈算是時髦,我便是軍隊裏第一條好漢。賭喝酒以海量自誇:我贏了好樣的布爾卓夫——傑尼科·達維多夫曾經寫詩贊頌過他。我們團裏決鬥是家常便飯:一切決鬥的場合我都有份,不是作爲公證人就是作爲當事者。同事們愛我,而經常調換的團部的上司卻把我當成去不掉的禍根。

  “正當我心安理得地(或者忐忑不安地)享受我的榮譽的時候,我團新調來一位青年人,他有的是錢,並且出身豪門(我不願說出他的姓名)。我平生從沒有看見過這般得天獨厚的幸運兒!您想想看:年輕,聰明,漂亮,尋快活不要命,逞豪勇不回頭,當當響的姓氏,花錢從不算了花,也永遠花不完。請想想看,他在我們中間掀起了多大的波瀾啊?我的優越地位動搖了。惑于我的虛名,他便尋求我的友誼。但我對他很冷漠,他也就毫無所謂,不合則去了。我恨他。他在團裏以及女人堆中的成功使我完全絕望了。我開始跟他尋釁,對我的挖苦話他用挖苦話來回敬,並且他的挖苦話,我私下估量,總是出奇製勝,尖刻有余,風味十足:因爲他只不過是尋開心,而我卻心懷叵測。臨了,有一天在一個波蘭地主的舞會上,我眼見他成了所有女士們注目的中心,特別是那個跟我有過私情的女主人對他另眼看待,我便對他附耳吐出一句老調子的粗鄙話。他紅臉了,刮了我一個耳光。我和他都奔過去抽刀。女士們嚇得暈過去。我們被人扯開,當天晚上我們就去決鬥。

  那時快天亮了。我帶了三個公證人在約好的地方站著。我懷著不可理解的焦躁心情等待著仇人。春天的太陽升起了,身上熱乎起來。我看見他從遠chu走過來。他步行,軍服挂在佩刀上,一個公證人陪著他。我們迎上前去。他走過來,手裏捧一頂帽子,裏面裝滿了櫻桃。公證人量好十二步距離。我應該先放槍,可是,憤怒使我激動得太厲害,我不敢相信我的手會瞄得准,爲了讓自己有時間冷靜下來,我讓他先開槍。對手不同意。于是決定拈阄:他占先,他真是個一貫走紅的幸運兒呀!他瞄准,一槍打穿我的帽子。輪到我了。要他的命!他終于落進了我的掌心。我死死盯住他,一心想要搜尋他身上惶恐的迹象,那怕一絲影子也罷……他站在槍口前,從帽子裏挑選熟透了的櫻桃一粒一粒送進嘴裏,吐出果核,吐到我跟前。他無所謂的態度使我氣憤。我想,當他壓根兒就不珍視生命的價值的時候,奪去他的生命,對我又有什麼好chu呢?一個狠毒的計謀掠過我的腦子。我放下手槍。

  ‘您目前對死好象並不感興趣,我對他說,‘請回家吃早飯吧!我不想打擾您。’

  ‘您根本沒有打擾我,’他反駁說,‘請開槍吧!不過,也隨您,您還有權放這一槍,我隨時聽候吩咐。’

  “我回轉身向公證人宣布,我今天不打算放槍,決鬥就此結束……

  “我退伍以後便躲到這個小鎮上來。從此以後沒有一天我不想到要報仇。現在報仇的時候到了……”

  西爾兀從兜裏掏出他早上收到的那封信給我看。有個人(大概是他的委托人)從莫斯科寫信給他說,某某人物就要跟一個年輕貌美的小jie結婚了。

  “您猜得到,”西爾兀說,“那個某某人物該是誰吧!我這就上莫斯科去。我們倒要看看,他在結婚前夕面對死神是不是也象從前邊吃櫻桃邊等死那樣抱無所謂的態度。”

  說這話的時候西爾兀站起來,把那頂帽子扔到地上,接著便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活象籠子裏的一只老虎。我沒動彈,聽他說,一些奇怪的互相沖突的感情使我激動不已。

  仆人進來報告,馬匹已經備好。西爾兀緊緊握住我的手,我們qin吻告別。他坐上車,車裏放著兩口箱子,一口裝手槍,另一口裝生活用品。我們再次道別。幾匹馬便起步奔跑。二

  過了幾年,家境迫使我遷居到h縣貧窮的鄉下來。我料理田産事務,心裏卻偷偷地懷念以前那種熱熱鬧鬧、無憂無慮的生活。最難熬的便是要習慣于在完全的孤獨中打發秋天和冬天的夜晚。晚飯前還可以找村長聊聊,驅車到各chu巡視一番,或者,檢查一下新的設施,時間好歹還可以打發過去。但是,一到天se暗下來,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從櫃子裏和庫房裏找到的少數幾本書,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管家婆基裏洛夫娜所能記得的一切故事,早已對我講過許多遍了,村婦們唱的歌使我頻添惆怅。我開始喝不放糖的果露酒,但喝了頭痛。我得承認,我擔心會變成一個借酒澆愁的酒鬼,就是說,痛苦的酒鬼。這號人的先例在我們縣裏我已經見得夠多了。我沒有別的近鄰,只有兩三個“痛苦的”酒鬼。他們一說話就不斷打飽嗝和唉聲歎氣。孤獨還好受些。

  離我們那兒四俄裏有一座富裕的田莊,是e伯爵夫人的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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