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豐臣家的人們第七節上一小節]身上仍然有一魅力,往往使周圍的人爲之動心。
然而,秀吉的這種心情,幾天之後就完全變了。這種突入其來的變化,如果是在二十世紀的今天,莫如說是屬于醫學領域內的事了。
秀吉突然說道:“金吾是不以容忍的。”
這並不是因爲看到了秀秋的什麼新材料,他看的報告仍然是上次那一份,只是對報告的看法有了變化。
石田三成的意見使秀吉的看法改變了。三成認爲,要是秀秋因爲這一次的蔚山城解圍仗而大大提高了威望,那麼不能不說,將來他對秀賴是很危險的。秀秋的哥哥關白秀次已被誅滅,對于秀賴來說,這就少了一個威脅。余下的就是秀秋和那位關東的德川家康啦,家康作爲外藩(旁系諸侯)擁有過于強大的力量。
對于石田三成來說,確保秀賴的安全乃是唯一的一條政治原則。正因爲秀吉明白這一點,所以也就特別寵信和重用三成。三成除了對秀吉個人十分忠誠之外,對于澱姬及其兒子,懷著敬慕之情,這種心情甚至可以說是一種對鄉土的懷念。三成是北近江人。澱姬則是滅于織田信長之手的北近江的大名淺井氏的千金小,北近江人在感情上把這位小
視作神明。不用說,豐臣家的大名中,近江出身的人以澱姬爲核心,組成了一個沙龍,這個沙龍又形成了閨閥,在澱姬生下秀賴之後,這一群近江派的大名,成了豐臣家執政官員中的主流派。對此,加藤清正、福島正則、加藤嘉明等尾張出身的大名,則與同是尾張出身的北政所,從年少的時候起,便有著深厚的情誼,因而,自然而然地以北政所爲中心組成了閨閥,並且在任何事情上都與石田三成爲中心的敵閥相對抗。現在在朝鮮前線打仗的將領,絕大多數是屬于北政所一
的人。將來這個
派要是擡出秀秋來與秀賴相抗衡,結果將會如何呢?
三成進言道:“殿下擡高金吾將軍,將會對秀賴不利。”
在民間,人們相信,關白秀次的被誅殺,也是由于石田三成進了讒言。且不說當時三成是否進了讒言,總之,秀次的滅亡確實是和當時三成的政見以及秀吉的利益相一致的。而且秀次的滅亡,也的確使秀賴的將來變得更安全了。
“噢,你說得不錯,原來是這樣啊。”
秀吉認爲,三成對于秀秋的行爲的解釋很有道理。作爲一軍的統帥的人,不能象一位單槍匹馬的武士一樣,自己揮戈上陣,沖入敵陣。除了這一件之外,行爲不檢點之還有很多。
秀吉想道:“該製裁秀秋嗎?”
但是,三成所說的那些,只是一個作爲一員武將缺少修養的問題,是個道德問題,而不是犯法。況且,也並沒有因之而戰敗,莫如說,使士氣越發高漲,從而打了個大勝仗。因而難以罰他。
然而,又非懲罰不可。從秀秋的所作所爲來看,他隨意破壞養父隆景所製訂的軍隊的製度。由于這個緣故,小早川家的將士們都深感困惑,無所適從。隆景這個人,即使在一般百姓眼裏,也是一代名將。他手下的將士對他心悅誠服,因而小早川家兵強馬壯,軍法嚴正。但是自從秀秋到小早川家當養子以來,常常無緣無故地無視軍隊的製度。對于已故的養父,全然沒有一絲尊敬之意,壓根兒沒有恭謙順從。倘使秀秋的品行如此,那麼,在秀吉歸天之後,他對豐臣家必然會采取同樣的態度。這就是所謂資愚鈍而驕傲。盡管是個愚鈍之輩,然而如果有壞人爲他擡轎子,吹喇叭,說不定也會惹出大禍來。秀秋的存在不僅對秀賴毫無好
,而且一定是個大害。
秀吉說道:“你說得有道理。築前五十二萬石的封地,對秀秋來說是對于大了。”
他認爲,有了大面積的封地,有了實力雄厚的軍隊,就必然有人會對他阿谀奉承;封地不多,則人們就不會去吹捧他。
“把他原有的封地收回來,在越前地方給他十五萬石左右。究竟給他哪一塊地方,你好好查一下。”
秀吉當場責令石田三成把這件事付諸實行。
第二年,即慶長三年(1598)四月,秀秋接到了要他回的命令。他不得不把加藤清正等人的部隊留在戰場,自己班師回朝,來到了伏見城。此時的秀秋,依然是滿身征塵,在朝鮮戰場的這一段時期的生活,可說是他平生最得意的時期了。在他離開的時候,伏見城尚在建造中,而現在,一座雄偉壯麗的城堡已經矗立在眼前了。秀秋懷著激動的心情登上伏見城,拜谒秀吉。
然而,一件怪事發生了。從大廳正中,傳來了秀吉的斥罵聲。秀吉用一種震撼屋宇的大聲, 斥責他在蔚山反包圍戰中, 和士兵一起沖入敵陣搶功,甚至說道:“我現在很後悔,當初不該任命你這樣的貨爲上將。”而對于他的戰功卻只字不提。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最初,秀秋不知所以,一時驚呆了。接著,他才省悟到,這大概是石田三成的讒言所致吧。而這正是在朝鮮戰場上的將領們私下怨恨的事情。
“沒、沒、沒那樣的……”
也許是因爲天生膽子小吧,他情緒一激動,說話便結結巴巴口吃起來,幾乎叫人難以聽清他說些什麼。大概是因爲結巴的緣故吧,說話的聲音都不知不覺地變高了。這副腔調,使人覺得他是想虛聲恫嚇他的養父。秀秋大聲嚷嚷:“沒有那樣的事。殿下一定是聽了別人錯誤的禀報了。您要是不信,請把監軍叫來,把治部少這小子叫來,讓我們在殿下面前對質,以辯明是非曲直。”
秀吉也以尾張方言,用比秀秋更大的聲音喊道:“你,說什麼?”
他的嗓門盡管還很響,但他畢竟已經十分衰老了,那種衰弱的樣子,甚至令人擔心他患的是絕症。這個曾經創造了曆史的人物,其理智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如今只剩下感情的沖動,使得他那瘦小的身在激烈顫動。從秀吉來看,這個古怪的少年(雖然這麼說,實際上當時已經二十一歲了)之所以當上了貴族和大大名,完全是他一手提拔的。忘了這一切,對于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大聲吆喝,這是何等的忘恩負義啊!
秀吉一句話也不說,就如掉了頭似的。傷心和憤怒支配著他,使他那裹在錦袍裏的軀
,顫抖不已。這在秀吉,可以說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原來能言善辯、談吐機智、語彙異常豐富的秀吉,今天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了。他一聲不吭地站起身來,離開坐席,向裏屋走去。
秀吉命令身邊的侍者說:“我要睡一會兒。”
幾天前,他因身過于虛弱,甚至在
上失禁了,弄
了身子。而今天的秀吉,在
上流著淚
。他悔恨,他不安。當他想到那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本該是秀賴的保護人的時候,他感到決不能就這麼死去。秀吉重新下了要
分秀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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