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名士風流第九章上一小節]這是你們的過錯。”朗貝爾連忙說,“是你們到搬弄政治!要是能夠阻止世界徹底政治化,那就不得不搞政治了。”
“不管怎樣,你們也阻擋不了任何東西!”亨利說道,“反正爭論已無濟于事,咱們講的已經不是一種語言。”他補充道,“把你那一賣了吧。不過這會造成一個問題。要是我們四人買了你那一
,那就會重新出現你曾幫助我避免了的那種情況。選擇誰來買下這一
,呂克、你和我三人應該取得一致意見。”
“隨你選擇誰,我都無所謂。”朗貝爾說,“只是盡量快點找到人選,我今天做的事,以後再也不願違心去做了。”
“我這就去找,可得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回來吧。”亨利說,“總不能就這樣把你給換掉。”
他語無倫次地說了最後這幾句話,可朗貝爾似乎動了心。他這人會爲一些本來毫無惡意的話感到不快,可聽了不痛不癢的詞語有時反而會動情。
“既然咱們說的已經不是同一種語言,那麼隨便哪個人都比我強。”他賭氣地說。
“你完全清楚除了看一個人的思想之外,還得看這個人本身如何。”亨利說。
“我知道,正是因爲這才把事情搞複雜化了。”朗貝爾說,“你和你的思想是兩碼子事。”他站起身子:“你跟我去參加勒諾瓦作品朗誦會嗎?”
“也許還不如一起去看電影。”亨利說。
“啊!不行,我不願錯過那個機會。”
“那就8點半來接我吧。”
共産的報紙全都刊載了朗誦會的消息,稱這部四幕六場劇爲傑作,贊揚勒諾瓦“將詩歌純潔
的嚴格要求與力圖給人們以富有人
味的精神啓迪而作出的努力和諧地統一了起來”。朱利安以從前那個“超人”組織的名義,決定破壞這場朗誦會。在他與亨利最後一次交談後發表的文章中,勒諾瓦表現出一種狂熱的崇拜,奴顔婢膝到了極點:對自己的過去,對自己的朋友一概加以譴責,狂熱中含著如此的仇恨,以致亨利不無厭惡地准備去瞧瞧這個家夥自己遭人嘲弄的下場。再說這也不失爲消磨這個夜晚的一種方式:自波爾患病以來,他孤寂難忍。此外,還有呂茜·貝洛姆的那封快信,他一直感到莫名其妙,心中很不舒暢。
會場擠滿了人。共産知識界的一班人馬全都到齊了,包括老牌分子和相當數量的新人。一年前,這些新人當中有許多都憤怒譴責過共産
的錯誤與缺點;可到了11月,他們一個個猛然醒悟,明白了參加共産
對他們也許有好
。亨利走下中間的通道,想找一個位子坐下,經過之
,一副副面孔都充滿鄙視和仇恨。薩瑪澤爾對這一點算是說對了,這些人對亨利仗義執言絕沒有任何感激之情。整整一年來,亨利鞠躬盡瘁,頂住戴高樂派的壓力,捍衛《希望報》,立場明確,激烈反對印度支那戰爭,反對逮捕馬達加斯加使節,反對馬歇爾計劃。簡言之,他支持的完完全全是這些人的觀點。但他到頭來還免不了被當作叛徒、內
。他向前走去,來到了前排。斯克利亞西納勉強朝他一笑,可坐在朱利安周圍的年輕人都充滿敵意地瞪著他。他又折回來,坐在會場深
的一級石階上。
“我看來成了一個西拉諾·德·貝日臘克①式的人物,只有仇敵。”他說道。
①西拉諾·德·貝日臘克爲愛德蒙·羅斯坦同名喜劇中的主人公,他與許多朋友反目爲仇。
“這是你自己的過錯。”朗貝爾說。
“交朋友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亨利熱愛友情,熱愛集工作,但這已經屬于另一個時代,另一世界了;如今還不如徹底獨來獨往,這樣也就不會失去任何東西,當然也得不到什麼。如今這個世界上,誰還能獲得什麼呢?
“瞧瞧小比塞。”朗貝爾說,“她很快沾染上了他們那家子的習氣。”
“對,好一個積極分子典型。”亨利樂呵呵地說。
四個月前,亨利退了她的一篇有關德問題的報導,她還哭鼻子呢。“看來搞記者這一行當要想出人頭地,非得賣身投靠《費加羅報》或《人道報》,”她還說,“我總不能把這些文章送到《鐵鑽》周報去吧。”過了一周,她打來電話:“我還是把文章給了《鐵鑽》。”而今她每星期都爲該刊撰寫文章,拉舒姆提起她時,總是很動情:“我們
愛的瑪麗·昂熱·比塞。”她穿著平底鞋,臉上描得亂七八糟,可卻是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氣樣子走上中心通道,還一邊與衆人握手。她從亨利面前經過時,亨利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好!”
“你好!”她說道,沒有一點兒笑臉。她想馬上身。
“你很忙吧,是組織禁止你與我說話,是嗎?”
“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可談的。”瑪麗·昂熱以前那種幼稚的聲音變得尖酸刻薄。
“還是允許我向你表示祝賀吧,你出人頭地了。”
“我尤其感到做了有益的工作。”
“好極了!你已經具備了共産人的所有品質!”
“我希望改掉了資産階級的某些惡習。”
她一副尊貴的樣子離去了。此時掌聲大作。勒諾瓦上臺子,在桌前坐定,與此同時,一些捧場者有組織地使勁鼓掌,以造成狂熱的場面。他把椅子在桌子旁放好,開始讀起一種類似宣言的東西來。他聲音斷斷續續,對每一個字都傾注了絕望的激情,仿佛看到字間正裂開一條條令人暈眩的深淵。他顯然是在恐嚇自己。然而,有關詩人的社會使命以及現實世界的詩歌問題,他只不過人雲亦雲,說的盡是陳詞濫調。當他停頓時,又響起一陣掌聲。敵對陣營仍然不動聲。
“你想象不到!這些來鼓掌的家夥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朗貝爾說。
亨利沒有答腔。當然,只要正眼瞧瞧這些心術不正的知識分子,對他們的種種蔑視便可不屑一顧。這些家夥改換門庭,有的是純粹投機,有的是因爲害怕,還有的是爲了圖個精神安慰,因此,他們的奴是沒有極限的。不過,亨利決不會滿足于這種輕而易舉獲得的勝利,除非他自己也用心不善。當他心情沈重地自言自語“這些人在相互仇恨”時,他想到的不是這兒的人。那成千上萬的人們是誠心誠意的,他們過去都閱讀《希望報》,如今再也不讀了,亨利這一名字對他們來說已經成了一個叛徒的名字;這個晚會盡管荒唐可笑,但這成千上萬的人們的誠意與仇恨並不會因此而減少一分。
勒諾瓦聲音平靜地朗讀起用亞曆山大詩寫的一場戲來。戲中寫的是一個年輕人,因精神空虛而痛苦,他要離開自己的家鄉;
人、情人和朋友紛紛勸他安于天命,可他戰勝了資産階級的誘惑,最後離家出走。合唱隊用晦澀的詩句解說他出走時的情景;長段獨白中夾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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