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赤道悲鳥第六章上一小節]:
“你爲什麼不離開我?你挨的打還不夠多嗎?”
“既然你已經不愛我了,打有什麼疼的?至于離開你……爲什麼要離開你?既然都已經不愛了,還要斷絕什麼關系?”
對他來說,克製怒火的惟一辦法是教訓人。這有時很管用。
“別再看著我!”她說。
“在我的生活中……在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看人了。是的,我看著你……我看見的東西往往使我傷心……但我還是看著你……爲了幫助你看見你自己。”
“既然我對你已一錢不值,你爲什麼還要強迫我?”
“如果人不能正確地認識自己,那就要強迫他。”
“瞧你說的!說些什麼呀!”
“那你喜歡咒罵,喜歡耳光?”
“認識你使我對好人比對壞人更害怕。”
“害怕傷害你的人吧!這只能保護你不受他們的傷害。但也要害怕會給你好、自我克製的人。”
他們長時間繼續這場槍
劍的談話。埃萊娜幾次惹皮埃爾生氣,嘲笑他,嘲笑他的趣味和好惡。但直到對話結束,皮埃爾也沒有發火。他始終風度翩翩、說話有理,一直克製著自己,有時保持沈默,盡管這種沈默可能非常痛苦。埃萊娜大爲震驚,也非常惱怒。這次,她最後還是繳械投降了,雖然沒有感到失敗。因爲勝利者拒絕跟她爭吵。
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使皮埃爾激動,哪怕是教堂偷盜事件。他就像一個經曆了太多不幸的人,任何悲劇都不能使他震驚。他繼續用放大鏡辨認著刻在一塊黑曜石上的字符。那塊黑曜石是一個漁民網到的。當他得知一個別動隊已經進攻別墅時,他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的神。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們沒有真正的理由互相吵架,所以就編出一個理由來跟我們作對。教堂之後是別墅,然後是工地……”
“如果他們來的話,他們會殺人的。”康貝說。
皮埃爾一改學者的冷靜,激動得難以自持。他松開正在研究的石頭,石頭掉在地上,摔爛了。他沒有去撿碎片,而是用腳把它們踢散。他掉上
,換上一件更暖的
服,又把筆記本和鋼筆塞進口袋,然後拖著康貝出了房間,用鑰匙鎖上門,迅速跑向朱莉的房間,門也沒敲就闖了進去。
埃萊娜和朱莉正躺在上聊天。朱莉見皮埃爾闖進來,從
上驚跳起來。埃萊娜卻沒有反應。她手裏抓著一個差不多已經喝空的酒瓶。
“皮埃爾!加入到我們中間來吧。我感謝你的朋友朱莉。我在這兒的逗留和遇到的某些突發事件,使我想把那部小說寫下去。你離開我之後,我就中斷了寫作。你沒有聽我說話。出什麼事了?你神慌張。這不是你的風格。別跟我說外面的小小騒亂真的會使你不安……你怎麼失去了你無與倫比的冷靜?”
埃萊娜的醉意使皮埃爾平靜了一點。他寥寥數語,講清了形勢,勸她們認真對待這種危險。康貝關上百葉窗。朱莉走到父的書桌邊,打開抽屜,拿出一把匕首,遞給皮埃爾,又取出一把手槍,裝上子彈,放在身邊。只有埃萊娜遲遲沒有反應。她坐在樓梯中間,喝光瓶中的酒,讀起她剛寫完的一頁東西來:
“不,還沒到這一步。”
她撕了紙,把碎片撒在皮埃爾的頭發上:
“給我時間,讓我寫完最。”說著,她重新上了樓。
“佩裏和齊娅在廚房間。諾在哪兒?”康貝問。
“齊娅派她找香料去了。她需要香料。諾還沒有回來呢!”朱莉說。
當動亂接近別墅時,那個啞孩子消失了幾天之後又重新出現了。他從破長褲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木炭,在牆上畫了幾棵樹,和一條小路,小路當中有一個穿裙子的長發女人。他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孩子看見諾了。”朱莉說:“諾一定是去她住在森林中的叔叔家了。齊娅和佩裏會去那裏找她。由于他們不願意離開我,那我就陪他們去。你們三個,坐停在工地旁邊的小船,順流而下,去三角洲。等月亮升起再說。這裏的人晚上都躲開河邊,神靈在那兒睡了一整天,要抓東西充饑呢!”
“迷信的好。”皮埃爾評說道。他臉
蒼白,流露出疲憊的神
。
“終于有得玩了!”埃萊娜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朱莉,請帶我跟你一起走。”她假裝哭起來。“你是這麼善良!如果你拒絕我,那也沒有關系。既然大家都走了,我就呆在這裏。士兵們才不會讓我害怕呢……不管是鷹派還是鹮派的士兵,他們都那麼英俊,他們不會傷害我的。在咖啡店裏,我已經遇到幾個了……他們非常和藹,非常殷勤,甚至有點太殷勤了……皮埃爾,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康貝幫助她穿上大,她豎起領子,她像很冷似的。
“這主要是替你擋蚊子,”康貝說:“黃昏時,它們會咬人。至于我們嘛,它們對我們太熟悉了,已對我們不感興趣。而你在這裏是新獵物。”
“誰告訴他們我喜歡讓蚊子咬的?皮埃爾,是你對我的私生活說三道四?”她冷笑著抱住康貝的脖子,免得摔倒。
“連那只大冠鵑都不覺得你有趣,”皮埃爾說,“自從你來了之後,它越來越鬧……也許是傷心。”
齊娅和扶著她行走的朱莉鑽進林下灌木叢,佩裏跟在後面。他們離莊園還不是太遠,聽得見鷹派的士兵們唱著歌,歌頌他們的圖騰——鷹,和他們的首領勒貝爾。勒貝爾似乎又重新掌權了。
康貝帶著埃萊娜和皮埃爾,抄一條被野生的芒果樹叢遮掩的小道,避開可能已受監視的工地,來到了小船停泊的地方。
當偵察兵來到別墅的鐵柵門前面時,那只大冠鵑叫了起來。但這既不是它往常跟它所觀察的人打招呼的叫聲,也不是它發現獵人出現時發生的報警聲。這是一種粗暴、強烈的怨言,叫得士兵們心慌意亂。
巨鳥的哀傷鑽進使它哀傷的人心裏,折磨著他們。皮埃爾聽到這種與他心境如此吻合的失望的叫聲,不禁露出了微笑。康貝瞥見了這種微笑,而埃萊娜則把它當作是一種做作的神態。他們根據朱莉的指引,在蘆葦和紅樹叢中找到了那只小船。康貝扶著皮埃爾和搖搖晃晃的埃萊娜。皮埃爾鎮定下來,與埃萊娜肩並肩坐在、布滿綠青苔的木板上。康貝解開系船的繩子,在椰樹上猛地蹬了一腳,幾片柳葉落了下來,小船則離開了岸邊。他把船槳安上槳架,坐在當中,開始劃起槳來。皮埃爾想幫他。
“兩個人劃會快點。”
“我甯願你看著河面。如果有樹墩或沙丘擋住河道,你就告訴我。否則我們會翻船的。河中鳄魚泛濫,我不希望被它們抓住。”
“爲什麼你懷疑我的劃船本領?”
“康貝說得對,”埃萊娜叫道,“你連航向都掌握不了,還來管我們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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