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桓”回到曲阜,將中都所見奏明魯定公,于是委任孔子爲小司空。大司空是孟孫氏世襲的官職,司空掌管全土地兼管工程建設。孔子一上任便帶領部分弟子和署衙工作人員跋山涉
,勘察土
,足迹幾乎遍及全
各地。然後,根據勘察所得和年輕時做委吏,乘田的實際經驗,將全
土地劃分成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即高原)、原隰(即平地)五種類型,再根據這五種土
的特點,因地製宜地或植樹造林,或發展魚鹽之利,或栽種果樹,或種植各種不同的農作物。孔子任小司空時間很短,旋即擢升爲與三卿(司徒、司馬、司空)並列的司寇。司馬遷爲了區別司寇下設的小司寇而稱之爲“大司寇”。司寇之職原由叔孫氏世襲,掌管全
的公安司法工作。
這時,孔子大治中都的消息像春風一樣傳到華夏各地。于是各紛紛派使者來中都參觀、考察,回
後效法施行,即所謂“行之一年,四方則焉”。齊
是魯
的近鄰,對中都的振興,孔子的政績,自然十分關注,特別是孔子做了大司寇,在魯
已經漸漸掌握了實權,十幾年前的憂慮已經變爲事實,于是不斷有臣下谏齊景公出兵伐魯,免得將來魯
勢強大,威脅齊的安全。
齊景公豆面耳朵,是個沒有主見的人,在他看來,似乎誰的話都有些道理。晏嬰臨終時說,齊的威脅在晉而不在魯,齊魯比鄰,應世代修好,以抵禦強晉。晏嬰還說,孔子不足爲慮,因爲他所熱衷的一套繁文缛節,無助于家的強盛。周朝衰敗,勢在必然,孔子妄圖用恢複周之禮樂曲章製度挽救四分五裂的天下,只能碰得頭破血流。即使魯
真的因孔子秉政而強盛起來,也絕對不會威脅齊
,因爲孔子一生極謹慎地談論怪異,勇力,叛亂和神鬼,小心翼翼地對待齋戒,戰爭和疾病,極力主張仁政德治,反對諸侯爭雄稱霸。晏嬰是齊景公最得意,最尊崇,最信賴的賢相,自然言聽而計從了,決定采取對魯友好的政策。如今部分臣僚吵吵嚷嚷要出兵伐魯,他又不以爲然。他回憶當初孔子率弟子來齊求仕,晏嬰千方百計不肯用他,迫使其逃離。現在看來,晏嬰確乎是嫉賢妒能,怕孔子超過了自己,取代了自己。如果像晏嬰所說,孔子的一套是複古倒退的東西,早已不合時宜,那麼,孔子宰中都一年大治,該作何解釋呢?孔子任大司寇不久,魯
便漸漸政清民安,
勢日強,又該怎樣理解呢?照此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魯
將與齊
對峙于東方,進而侵吞蠶食齊
,怎麼能說“孔子不足爲慮”呢?他後悔當初不該聽晏嬰的話,應該重用孔子。如果那樣,何來今日之苦惱,何有今朝之慮呢?想到這兒,景公不僅在埋怨晏嬰,甚至在暗暗恨晏嬰誤
誤民了。
晏嬰去世後,齊景公遵照晏嬰的遺囑,委任大夫黎鉏做了太宰。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黎鉏急于有所作爲,以顯示自己的才幹,既取信于景公,又樹威于百官,便很想用兵于魯。然而,自己“追隨”晏嬰半生,甚得晏嬰的栽培與重用,若無晏子的極力薦舉,自己今日未必能做這位極人臣的太宰。如今晏子的屍骨未寒,自己怎麼好違背他的意願而對魯用兵呢?所以他一直在隱瞞著自己的觀點,極力在尋求著兩全其美之策。一日,當齊景公征求對此問題的意見時,黎鉏說:“晏太宰乃一世雄傑,齊魯修好可威震東方,使強晉不敢觊觎于我。魯昭公慾除‘三桓’,兵敗奔齊,晏太宰冷遇之,昭公去齊適晉。魯之陽虎叛亂投齊,齊不納,晏太宰揚言慾殺之,陽虎逃晉。晉已兩次獲罪于魯,大王何不乘機與魯君會盟,以祝賀魯大治爲名,而離間晉魯之間的關系,令魯遠晉而
齊,對齊畏而敬之,爲齊附庸呢?”
景公聞言,心中大喜,口贊道:“黎愛卿果有韬略,此言甚合孤意。一切煩愛卿從速籌辦之。”
黎鉏見景公准奏,美得不能自抑,眉飛舞地說道:“請大王釋念,一切臣定會安排得妥當周到!”
黎鉏忙修書一封,遣使送往魯
,邀請魯君是年六月于夾谷(今山東省萊蕪境內)舉行乘車之會,永結盟好。書中充滿了溢美之詞,贊揚魯君如何善用人,如何力挽狂瀾,撥亂反正,如今魯如何大治,聲震寰宇,等等。
魯定公頭腦簡單,無自知之明,讀了齊侯書,喜出望外,重賞來使,不及與“三桓”商議便欣然應允。
事情並不像定公想的那樣簡單,“三桓”的意見分歧很大。有的說,齊來書,盡是獻媚鼓吹之詞,可見並無實意。有的說,齊強魯弱,且齊
向來詭計多端,突然相邀,決非善意,貿然赴會,恐爲齊所挾迫。有的說,明知齊人有詐,卻不能不往,不往既表示魯不願與齊友好,又顯示了魯
的怯懦與軟弱。有的說,不去赴會,勢必得罪齊
,招至幹戈之禍……衆說紛纭,弄得定公莫衷一是。他真懊悔自己的輕浮與冒失,然而晚矣!前次晏嬰逝世,齊曾遣使赴魯報喪,這是友好的表示,但魯
卻並未派人前往吊喪,已經失禮。如今齊侯盛情相邀,彬彬有禮,如若拒絕,再次失禮,齊則有理由刀兵問罪,豈不更糟!再說,自己業已修書與齊侯,答應如期赴會,豈可失信于諸侯!縱然是刀山火海,也得硬著頭皮去闖。只是這相禮之官需認真選擇,他不僅要熟知禮儀,權謀善辯,根據這次會盟的特點,更需臨危不懼。只有這樣,才能不失禮于對方,不失威于盟壇,關鍵時刻能轉危爲安。按照慣例,兩君會盟,皆由冢宰相禮。可是季桓子年輕稚嫩,不谙世事,從未經過這樣的場面,恐難當此任。最令魯定公放心不下的,還是季桓子的膽識。五年前季平子去世時,家臣陽虎手中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和一只翻著白眼的羊羔,就嚇得他魂飛魄散,癱作一堆爛泥,乖乖地按陽虎的旨意訂盟。如此貪生怕死的怯懦之輩,怎麼能充任兩君會盟的相禮?孔子司寇倒是個理想的人選,就怕季桓子嫉妒,不肯相讓,鬧起糾紛。
其實,魯定公又錯了。自從孔子任大司寇之職以來,朝中諸事,季桓子俱都推給孔子辦理,他自己倒落了個悠閑自在,整日花天酒地,鬥走狗。他雖不谙世事,卻也深明陪
君會盟是個苦差事,
君在外的
食起居,會盟時的問答禮對均由相禮負責,稍一疏忽,便有喪權辱
之危險,特別是這一次,要冒著十二分的風險。因此,不等魯定公找他協商,他便主動進宮推讓,薦舉孔子爲相禮。他說:“臣才疏學淺,不通禮儀,恐辱
辱君。孔大司寇博學多才,足智多謀,可當此任。”
季桓子說出了魯定公的心裏話,這正是定公求之不得的。但他卻故意爲難地說:“曆來兩君相會,由冢宰相禮,此乃古禮,怎好推給孔大司寇充任?……
孔子傳第十八章 夾谷會盟 孔子顯身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