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晚上咱們店要開個會,你來參加嗎?”
開會?沒想到在日本,在味道園又聽到了這個詞。可爲什麼要開會,怎麼個開法呢?正因爲一無所知,反倒引起了我的好奇。
“行呀,我參加。”
“地點就在車站左邊那個叫‘白十字’的咖啡館。6點半,准時!”
“爲什麼不在自己的店裏開呢?”我不解地想。
轉眼就到了星期三。一出車站,就看見金村--我們店的第三把手,正在朝我揮手。
“你在這兒幹什麼?”我問。
“店長派我來接你,怕你找不到。”
“謝謝,讓你久等了!”我們的店長向來這麼仔細周到。
金村是去年從大阪來的剛滿十七歲的小夥子,有著一副日本人少風的的修長身材,理得利利索索的寸頭配上一身黑的
服,更使他顯得格外精神。在店裏他的“官職“是主任。
工作時我們不僅得一本正經地稱他“主任”,而且必須完全服從他的指揮。可是在我看來,他總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比方說,別人要是聊天議論個什麼事,他聽見了肯定要過來一句:“那我呢?”有一次我聽說店長拉肚子,就對店長說,中
的黃連素治拉肚子很管事,明天我拿一些來請他服服看。我剛說完,店長還沒表態,就見金村老遠就把脖子伸過來:“那我呢?”
白十字咖啡館裏,夥伴們差不多都來齊了,大家圍坐在茶幾周圍。我差一點認不出他們來了。墾掉了工作服的他們一個個竟都打扮的這麼漂亮。那難道是店長?燙得彎彎曲曲的黑發,配上一件淺蘭的毛
,黃
夾克式外套,那難道是副店長嗎?穿著紅黑兩
的蝙蝠衫。瞧瞧我們的高木君今天夠多麼帥,一身淺灰西裝,條紋領帶,方框眼鏡……確實,人的生活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工作時嚴肅緊張,生活時輕松潇灑。關鍵在于如何使這二者適得其所。
“小陳,你要喝點什麼?”我們的老板笑眯眯地問我。他今天也打扮得很精神,一件最新款式的勞動布牛仔衫使他“五短“的身材也顯得不那麼短了。
喝什麼呢?我這個從不逛咖啡館的人對飲料之類一竅不通。看著周圍的夥伴有的在喝咖啡,有的在喝可可,也有的在喝冰激淩蘇打。想了想,我選擇了紅茶。
“那麼,我們開始吧。”老板既象是對大家又象是對店長說道,接著從兜裏掏出一個筆記本。店長放下正端著的一杯果汁,把挺了起來:
“今天把大家招集起來,是希葵聽聽大家對店裏工作的意見。‘味道園’搞得好搞不好,靠著在座各位的協助。大家認爲我們店還有哪些方面存在問題要改善--服務方面也好,菜肴方面也好,歡迎直接了當,不留情面的提出來。”他用期待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談談吧,請都談一談!”
片刻的甯靜顯視著二十來個大腦正進行著緊張的思索。
“開,是不是不要光靠我們這邊燒,”第一個發言的是副店長加島君,他出十七歲,一位業余棒球運動員。他專門負責酒店那邊的工作:“兩邊都燒,用進來方便,也可以有備無患。”他指的是燙酒和摻酒用的開
。
“對,”店長點點頭:“照這樣的話,應該再多預備幾個開瓶。”
“二樓的煙灰缸不夠用,成尤其遇上有宴會的時候。”初中三年級的女學生金子發言了。她在店裏年齡最小,個子也最小。庫尖的小臉,黃黃的頭發。
“唔,煙灰缸的問題。”老板一筆一劃往本子上記著。
“我看,咱們可以買些香煙放在店裏代售。省得還要跑到外頭買,又慢又耽誤工作。”發言的是早稻田大學四年級學生松下君。他是一個吉它迷。一天到晚背著他的寶貝吉它出出進進的,我看他對吉他要比對哲學興趣濃得多。
“這個想法不錯!”老板顯得十分高興:“從明天開始,咱們這麼試試看。”
“別的人呢,有什麼意見?痛痛快快地。”店長說。
“星期天二樓客人特別多,我們只有兩三個人,忙不過來,很混亂。再增加一個人行不行呢?”這次發言的是十六歲的女高中生鈴木,她的父是個公司職員,母
是個畫家。在我眼中,鈴木是個最具有日本人氣質的女孩子。任何時候,總是那麼斯斯文文,恭恭敬敬,彬彬在禮,注意各種禮節。我跟她最要好,因爲她不但喜歡文學,還在學鋼琴。
“你彈過巴赫的曲子嗎?”有一次她問我。
“當然,學鋼琴的人怎麼能不彈巴赫呢。”
“喜歡嗎?”
“開始不喜歡,可是越彈越喜歡。”
“我不喜歡,難死了,怎麼也練不好。”
“沒關系,你一只手一只手一個一個聲聲地練,會練好的。”
“我的老師也是這麼說,還要我在下次演奏會彈巴赫……你能來聽嗎?”
“盡可能吧。”
就是這個鈴木,既在高中讀著書,又學著鋼琴,還在外面打著工。這個斯文的女孩子幹活時也約不吝惜自己的力氣。我腦子裏地直深深刻著鈴木幹活時的形象:她趴在地上擦樓梯板,兩手握著一塊大抹布吭哧吭哧地使著勁兒。跨聳著,背躬著,全身隨著兩手一推一拉的節拍而前後劇烈運動著。就憑這姿式,你便想象得出她在使著多大的力氣。而這雙正與地板猛烈磨擦的雙手,卻同樣又能在潔白光滑的琴鍵上奏出巴赫,舒伯特,莫紮特和貝多芬的不朽樂章。
“是啊,二樓確實是個問題。”店長沈吟著。
“這樣試試看好不好。”穿著筆挺西裝,戴眼鏡的高木君忽然開口了:“星期天,廚房裏的各種准備工作--該洗的,該切的,都提前多准備出來一些。這樣,在二樓最緊張的時候,就可以臨時抽出一個人手去幫忙。等高過去了,再回到廚房來。”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他長得象個電影演員--大家全這麼認爲--有神的大眼,清秀的眉毛,輪廓分明的鼻子和嘴,方正的前額,以及高大厚實的身板,使他渾身上下透著一
俊氣。
他是個獨生子,今年二十二歲,是上智大學曆史系三年級的學生。他的家經營著一個豪華的“生魚片“餐館。父已經答應明年送他去美
留學,並爲他支付一年二百多萬日元的學費。這麼一位“公子哥兒”怎麼也來打工呢?他告訴我:
“我想多了解一些社會,也想有意識地鍛煉鍛煉自己。”
“你到美以後,還打算做打工嗎?”
“當然。我要用自己的勞動掙生活費,就跟你現在一樣。”
這位家裏的“少爺”,在味道園從來也是“指到哪兒打到哪兒”,髒活兒累活全不含糊的。
“對,這倒也是個辦法。”店長點頭道。
“另外,工作方法還可以再研究研究。”早稻田大學法律系的二年級學生大……
日本留學一千天第十章 “味道園人們”的聚會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