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洛杉矶蜂鳥第2節上一小節]最低限度了。雖然不多,但進項太少,沒有一個月收支打平過。也就是說,每天都多多少少地在往裏賠錢。我猜得到錢大明非常著急,但他很會控製自己,不露出來,不像我這麼沈不住氣。
再說我們還得吃飯哪!我這個人花錢比較隨便,買什麼都要買貴的,喜歡名牌,喜歡吃吃喝喝泡酒吧。而且可能是在美住長了入鄉隨俗,也傳染上了一般美
人的毛病,寅吃卯糧,不僅買汽車貸款,連幾千塊錢的音響都是貸的款,信用卡也亂刷一氣,欠著債付利息,不當一回事。所以每個月花銷不少。原來打工有收入還不怕,現在只出不進,心裏真慌了。
(我剛來美的時候也和大多數中
人一樣,拼命攢錢,什麼也不舍得買,連在外面喝杯飲料都得算計半天。從不下飯館,每天在家裏吃
翅膀、
爪子、
蛋……吃得我一張嘴都快變成公
打鳴兒了。)
大明用錢的方法跟我正相反。照他的說法,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真遇到值得冒風險的生意,有多少錢他也敢往裏砸。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他要多摳有多摳。來美好幾年了,穿的還都是從大陸帶來的
服,基本上沒在這兒買過,我到他住的公寓去過,臥室
上鋪的是一條北京針織總廠生産的粉底大紅花
單,白的確良布的枕頭套,上面有機繡的鴛鴦戲
圖,我懷疑這可能還是十年前他第一次結婚時人家送的禮物。他對哪個住宅區在每個月的哪一天是扔大件垃圾的日子,哪個住宅區富能揀到好東西這些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就有這個本事,揀到的家具全都是八成新,像模像樣,有的還是挺時髦的樣式。他愛看書,但嫌貴,從來不買,周末別人都出去郊遊了,他常常鑽進圖書館,一泡就是一整天,按他的說法是“這些公共設施是用我們納稅人的錢來養著的。我交稅了,就應該充分利用,不然稅錢不就白糟踐了嘛!何必還要自己掏錢買書?這就是美
的好
。”除此以外他沒什麼特別的愛好,連電影都很少看,偶爾看一次,必找那有很多放映廳的電影院,買一張票進去,至少得看三場電影,看到眼睛通紅。他跟我說過,他最省的時候,一個月除了房租外只花了六十塊錢。我的天!一個月光汽油費也不止這麼點錢,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過的日子。
我一直不大了解他的經濟狀況。從我們那次在超級市場裏相遇到合夥開旅行社之前,中間隔了兩年時間。這兩年裏他都在幹什麼?對我來說簡直是個謎。當時我感到他雄心勃勃,很有自信。我問過他,他說做生意。問做什麼生意?每次回答都不一樣。“我那條船在卡亞俄卸貨呢。卡亞俄知道嗎?秘魯的大港。”“卸什麼貨?”“援外的農機。中還得支援第三世界呀!”要不就是:“最近正和日本人談判呢。他們不是把紐約的洛克菲勒中心給買下來了嗎?現在撐不住了,要找我談。”“找你?”“我牽頭啊!這是中
在美
房地産市場上的大動作,談成了轟動世界。”
一個張嘴就是上億生意的人物,最後居然會主動找我這樣的人合夥開旅行社,這中間的落差也未免太大了點兒。
他那麼省吃儉用究竟是爲什麼?是天如此呢,還是真沒什麼錢?或者兩個因素都有一點兒?
不過,也不知怎麼搞的,張嘴哭窮的反倒總是我,爲了進一步壓縮公司的開支,我在秘書小身上打起主意來了。
秘書小是上海人,眉清目秀,身材修長。她剛來的時候對我們非常殷勤,幾個月下來,對公司的狀況了如指掌,知道前景不妙,雖然表面上還是很客氣,但一
子瞧不起的神情就在這客氣裏露出來了。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個。
有一天我和大明坐在辦公室裏聊天。我愛喝茶,尤其聊得高興的時候,一壺接一壺。秘書小剛來時爲了討好我,搶著給我倒
,慢慢成了習慣。現在她有點不耐煩了,在給我續到第三壺
的時候,她笑嘻嘻地說:
“喲,劉老板喝茶比毛主席喝得還凶哎!”
大明聽了,放聲大笑,笑得椅子都直叫喚。
我借著這件事,和大明密謀起來。我說,這樣的人,每月付她一千多,太費了,不如辭了她給咱們省點兒錢。
他問我:“那找個什麼樣的?”
“不找了。咱們現在多緊哪!等以後賺了錢再說。”
“不行不行!”他說,“連個接電話的小都沒有,那客人不更該覺得咱們是黑店了嗎?”
我說:“現在不是撐面子的時候,能省就省,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死活不同意,說咱們將來是幹大事的,這幾個錢不算什麼,用不著斤斤計較。我說這你可倒大方啊,再不計較計較,就得關門了!我費了不知多少口說服他,他又足足考慮了一個星期,總算同意了。
辭掉秘書小以後,我這個總裁就兼起了秘書的工作。每天,電話鈴一響,我得趕緊嗽嗓子,然後拿起聽筒,掐著脖子尖聲尖氣地說:
“哈羅,名流旅行社,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可不可以和劉總裁講話?”
“當然。劉總裁在另一條線上,請稍候。”
說完我一按等候鍵,一陣門德爾松e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的美妙樂聲就傳到客人的耳朵裏了。我正襟危坐,故意讓客人多等一會兒,好像劉總裁日理萬機分身乏術似的,再咳嗽一聲,接通電話,換用中氣十足的洪亮嗓門喝道:
“你好!哪一位?”
……《洛杉矶蜂鳥》第2節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3節”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