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靜心:狂喜的藝術第二章 通過有爲達成無爲上一小節]的一個點,在那裏你變得不可能再主動了,因爲如果還有可能主動,你會繼續主動下去的。
你的主動必須被耗盡,無論你能做什麼,務必讓你去做。無論你做的是什麼,務必逼你做下去,直到在某一點上你自己大叫:“這下我什麼也不能做了,要做的都做了。現在什麼也不可能了,什麼努力也不可能了。我精疲力竭了。”
到那時,我說:“現在,你丟掉吧!”這個丟掉是可以被傳達的。你在邊緣,你已准備好丟掉了,你這時才能聽懂被動
的語言。在這以前,你不可能懂;你太充滿主動了。
你從來還沒有到達過主動的極點。東西只能在極端被丟掉,決不可能在中途就被丟掉了。你不可丟掉它。你能丟掉
,如果你已經完完全全在它裏面,那麼你就能完全丟掉它;否則不可能。任何東西只要你走到了它的極限,前面無路可走,回頭又沒有理由,那麼你都會丟得下。你能丟開它,因爲你已經徹底了解它了。
當你徹底了解一件事物後,它就會使你感到厭倦。也許你想要再進一步深入,但是如果已經無路可進了,那麼你只好“死了一樣地停下來”。既不能回頭,又不能前進,你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那時,你就能夠丟掉它,你就能夠變得被動。一旦你變得被動了,靜心就會發生。它像花開一樣來到你的身上。這是一個掉進被動的“死了一樣地停下來”。
所以,對我來說,是努力引導到不努力,是行爲引導到無行爲,是頭腦引導到靜心;是這個物質世界引導到開悟。生命是一個辯證的進程,它的對立面是死亡。要利用它,不能只是丟掉它。
利用它,你就會被抛進它的對立面。要覺知:當你被抛進波中時,要保持覺知。這不難。當你從緊張的gāo cháo來到放松的一點上,是很容易保持覺知的,十分容易。那時就不難了,因爲要保持覺知,你就不得不只能是被動的,只能是觀照的。
甚至不應該有觀照的努力,不需要。你通過活動感到精疲力竭,你只會覺得:“夠了!去他的!”于是只有靜心存在,沒有你。這滋味一旦嘗到,就再也不會失去了。它會與你同在,不論你移到哪裏,不論你走到哪裏。
它與你同在。然後它還會滲透進你的活動。會有主動,而同時,在你的存在的正中心,會有一個被動的甯靜。在四周是整個世界,在中心是梵。在四周,有各種各樣的活動;在中心,只有甯靜。但這是充滿生機的甯靜,而不是一片死寂,因爲這片甯靜孕育著一切,甚至包括主動。
一切創造力都來自這種甯靜,這是充滿生機的甯靜。所以每當我說“甯靜”,我指的不是墓地裏的寂靜,不是人去樓空的寂靜。不,我是指一顆種子的甯靜、一個母的子宮的甯靜、地下樹根的甯靜。它蘊藏著巨大的隱藏的潛力,不久它就會顯出來的。
行動還在那裏,但已經沒有行動者了,沒有做的人了。這就是探索;這就是追求。
有兩種相對立的傳統:一種是瑜伽,一種是山科亞①派。瑜伽說,不努力則一無所得。整個瑜伽、整個帕坦加利②的瑜伽、勝王瑜伽③不過就是努力。這已經成爲主流,因爲努力是許多人都能理解的。活動能爲人所理解,所以瑜伽一直是主流。有時也有些怪人說:“沒有什麼是要去做的。”龍樹④、克利希那穆爾提、黃槃——都是些怪人!他們說:“沒有什麼是要去做的,什麼也別做。不要問什麼方法。”這就是數論派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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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山科亞(samkhya):印度六派正統哲學系之一。又譯爲數論。它持一種前後一貫的物質(原質)和靈魂或自我(原人)的二元論。——編注②勝王瑜加(rajayoga):瑜伽的一種,又譯作拉賈瑜伽。——編注③勝王瑜加(rajayoga):瑜伽的一種,又譯作拉賈瑜伽。——編注④龍樹(約公元150~約250):印度教哲學家,中觀學派的創始人,死後百年被尊爲菩薩。——譯注
世界上其實只有兩種宗教:瑜伽和山科亞。但是數論派一直只是偶而有極少的人感興趣,所以它被談論得不多。那也是爲什麼克利希那穆爾提顯得新奇而有獨創的原因。他只是因爲山科亞太少而顯得這樣的。
人們只知道瑜伽。世界上到都有瑜伽師、阿希拉姆(ashrams,圍繞一個聖人而形成的修行的村落或社區)和訓練中心。瑜伽是努力的傳統,這是衆所周知的。山科亞則根本沒有人知道。克利希那穆爾提從未說過一句有新意的話,只是因爲我們不熟悉山科亞的傳統,所以它才顯得是新的。只是因爲我們極其無知,世上才出現了種種革命。
山科亞意味著知識,知道。山科亞說:“只要知道就夠了;只要覺知就夠了。”
不過,這兩大傳統恰恰是辯證的關系。在我看來,它們並不對立,它們是辯證的關系,可以綜合。那種綜合,我稱之爲通過努力而達到無努力:通過山科亞而達到瑜伽,通過瑜伽而達到山科亞——即通過有爲而達到無爲。在這個時代,這兩種對立而辯證的傳統都不能單獨起作用。你可以利用瑜伽達到山科亞,而你不得不借助瑜伽才能達到山科亞。
你如果懂得黑格爾的辯證法,你會清楚地看到這個事情的全貌。馬克思以後,沒有人應用過辯證運動這一概念,雖然馬克思的用法完全不像黑格爾的用法。馬克思把辯證運動的概念用于物質進化、用于社會、用于階級,以證明社會是通過階級與階級鬥爭而進步的。馬克思說:“黑格爾是頭在地倒立的,我使他重新雙腳著地。”
但是實際情況恰恰相反。黑格爾是雙腳著地站立的,馬克思把他倒了過來,頭著地。辯證法這一內涵豐富的概念是十分美好、十分有意蘊的,它很有深度。黑格爾說:“一個思想的前進,意識的前進總是辯證的。意識通過辯證法而前進。”
我說任何生命力都是通過辯證法而前進的,而靜心是其中最深刻的現象,靜心是生命力的爆發。它比原子爆炸還要深刻,因爲原子爆炸不過是一個物質顆粒在爆炸,而靜心則是一個活的細胞、活的存在、活的生命在爆炸。
這種爆炸是通過辯證法而到來的。所以要運用活動,又要記住沒有活動。你必須做很多事,但是記住,所有這一切有爲都只是爲了達到一個什麼也不做狀態。
山科亞和瑜伽看上去都很簡單。克利希那穆爾提並不難,他很簡單,因爲他只是選用了辯證法的一個部分;因此顯得非常前後一致。克利希那穆爾提是非常一致,絕對的一致。40年來他沒有說過一句不一致的話,因爲他選擇的是全過程的一個部分,它的對立面被拒絕了。維味克南達①也是一致的,他選擇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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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維味克南達(vivekananda,1863~1902):印度教精神領袖、改革家。提倡實踐哲學,重視社會改革。創立羅摩克利希納傳教會。——譯注
我可能顯得非常不一致。或者你可以說,我的不一致倒是始終如一的。運用辯證法,通過緊張而放松,通過行動而靜心。
這就是爲什麼我要談談有關禁食的事情。禁食是一個行動,一個非常深入的行爲。進食的活動並不是一個比禁食更大的活動,因爲你吃了以後就忘記,這算不了什麼活動。但是如果你不進食,這就是一件大事了,你無法忘記它,全身都記著它,每一個細胞都在要求它,整個身陷在一種騒動不安中。這是極其有活動
的,主動的,是徹底主動的,而不是被動的。
跳舞並不是被動的,而是十分主動的。跳到後來,你會變成運動;身被忘記,只有運動還在。其實,跳舞是一件最最不可思議的事,是一件最最超凡
俗的藝術,因爲它只是運動中的節奏。它是絕對非物質的,所以你無法抓住它。你可以抓住舞蹈者,但是決不能抓住舞蹈。它散化在宇宙中,它在那兒,然後又不在那兒;它不在這兒,然而突然又在這兒——它無中生有地在這兒了——它來自空(nothing),然後又歸于空。
一個舞蹈家坐在這裏,他裏面沒有舞蹈。但是如果是一個詩人坐在這裏,他裏面可能有詩;詩可以存在于詩人裏面。一個畫家坐在這裏,以一種非常微妙的方式,畫就已經呈現出來了。在他作畫以前畫就已經存在了。但是在一個舞蹈家那兒,什麼也沒有呈現,而如果有,那麼他只是一個匠人,而不是一個舞蹈家。舞蹈是一個新的進來的現象,舞蹈家只是變成了一種工具,舞蹈接管了。
一個本世紀最偉大的舞蹈家尼任斯基①到最後他發瘋了。他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位舞蹈家,但是舞蹈對他變得那麼深入強烈,以至于人迷失在舞蹈中了。在他的最後的幾年中,他已經不能控製它了。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他都能夠開始舞蹈。而當他在舞蹈時,誰也說不准什麼時候會結束,他甚至會持續整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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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尼任斯基(nijinsky,1890~1950):俄名盛一時的芭蕾舞家。1919年因患精神分裂症,退出舞臺,時年29歲。——編注
朋友們問他,“你怎麼了?你一開了頭就沒個完。”尼任斯基答道:“‘我’只是在開始時存在,隨後由什麼東西接管了,而‘我’就沒有了——是誰在跳舞,我不知道。”他發瘋了,被關進了瘋人院,他死在瘋人院裏。
做任何的活動,一直做到它的極限,要麼瘋狂,要麼靜心。不冷不熱的追求是不會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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