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海終于蘇醒過來了。
他開始對光，對聲音，對氣味有所反應。只覺得自己的手被固定在
沿，一束光亮，正從晶瑩的葯液瓶裏折射出刺眼的光。他的眼微微一睜，又閉上了。朦朦胧胧的，他想起了
票，想起了所發生的一切，似真似假，如幻如影，正像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日子，是白天還是黑夜，距離發生的那一切有多遠，一天？一個月？一年？還是一個世紀？他想問，然而雙
只是微不可見地一翕動，又閉上了。他弄不清是在醫院，還是在大戶室，抑或是在他多年生活的那個環境。他不想問，也不想去回顧那些可怖的事情。只覺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幻如
中月，鏡中花，百萬，千萬，只是一個個虛幻的數字，一串抓不住的符號；所有的人，正像所有的票，也都是一個個隨時從大變小，或者從小變大，大小無常，虛實不知度的未知數；你生活中的每一個環節，都是命運安排好的，你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勞的，仿佛被一張巨網罩著全身，巨網被一只無形的手
縱著，四肢都落在網眼望，抽不出來，一舉一動，都受到它的支配……
忽然聽到了母
的呼喚，注滿了終于期盼到的欣喜：“經海，經海！”
都茗的叫聲緊跟著來了，是那種對死活的試探；“經海，經海！”
他本想對母張開雙眼，給她一個寬慰的應答。都茗的呼叫，卻驅使他想竭其力，將臉頰微微地轉過去。
都茗的雙貼近了他的臉頰：“經海，經海！你聽到嗎？”
他依然不作反應。
“經海，經海！”都茗焦躁地搖動著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故意不開口！你把賬號密碼改了，就是爲了對付我！你早就防著我！”
他氣得渾身顫抖起來。依稀記得，在他迷迷糊糊中。她幾次抄他的身子，原來是爲了這個密碼！要密碼，可想而知，她要提走所余的資金！
淚從他的眼角滾出來。
母拉開她；“都茗，別這樣，別這樣。我求你了！”
“你走開，你別護著你兒子！”都茗狠狠地將母推開，繼續搖他的肩膀，逼他開口，“你不說，我也有辦法！戶名是我的，身份證在我的身上。你們侵吞不了我的錢，任何人都別想得到我的一分錢！”
母繼續拉她；“都茗，別這樣！你們是夫妻啊，說什麼誰吞誰的呢？”
都茗冷笑著，把母擋開，說：“夫妻？不錯，我是把他當丈夫的，可你問問你兒子，他是不是把我當妻子？要是把我當妻子；會不會做出這種事？天底下哪有過種傻瓜，買了炮仗給人家放，我出本錢，輸了是我的，紅利卻給那些婊子吃！”
母啞了。
淚珠繼續從他緊閉的眼角滾出來。
都茗收回手，轉過身噔噔噔地走了。到門口，忽又回頭丟下一句：“不管你聽不聽到，有一句話還是要說明白的，我找賬戶密碼，別以爲我拿走了十萬二十萬，我只拿到我的一個零頭！被官經理強製平倉以後，余下的還不到二萬塊錢！”
曾經海的腦袋又是嗡的一聲，差一點又要昏厥過去。沒想到，進了市，風雲際會了大半年，留下的還不到二萬元，不到本金的五分之一，而且還有可能貼上了一個老婆！千言萬語，甜酸苦辣，一起湧上心頭，使他突然坐了起來，面對手腳無措的母喊了一聲：“
！……”
生怕兒子醒來尋短見，始終守在一邊的母，立刻坐到沿，緊緊摟著勸解；“經海，你醒過來了就好，醒過來就好！”
“都茗……”
“你千萬別爲她生氣！她……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母淚流滿面，“她……她人不壞，就是脾氣不太好……碰到這種事，難免要責怪你，鬧一鬧，加上那天……”她長歎一聲，把話咽住了。
他馬上想到了邢景。是不是昏倒那天，都茗碰到了邢景，所以才有“紅利卻給婊子吃”的聯想？他愕然地望著母：
“那天……還發生了什麼？”
“那天你昏倒，她急得什麼都不顧了，把你送進了醫院。你先躺下來，讓我講給你聽。”母服侍他躺下，繼續說，“到了醫院，也沒有忘記給你爹打電話，叫我們趕緊賣掉那些叫啥‘羅湖’的票……第二天，我來照顧你，她說她去
理那些票……”
“第二天她就賣了？”曾經海打斷她，“那也不會留下二萬元呀？”
“你聽我說，”母說，“反正我不懂，爹知道，他會詳細對你說的。我聽他說，連著三天跌，叫啥……對，叫跌停板……後來下跌了，她想看看是不是還會漲一漲，少虧一點。證券公司的經理來了，說你是透支了他們的錢在炒的。說不馬上叫啥平……對了，叫平倉，就還不清這筆款了，逼著都茗賣掉，蝕得再凶也得賣，要不，你們給打穿了底，公司向誰追這筆款去？說這是規矩。都茗不懂，懇求再看看，會不會再漲一點。經理不同意，就吵了起來，最後全賣了。都茗正在氣頭上，說她再也不在這家證券公司做票買賣了，就去提款，這才知道，你把她的什麼秘密號碼改了。別說在經理面前那個尴尬了，她對你那個氣呀，恨呀，就不打一來了！說你從來沒有將她當妻子，還說；你在外頭找野女人，軋姘頭，她全知道，說，你做票，原來就是爲了給你自己築新窩的……”
曾經海的腦袋又暈眩起來。小小的蝼蟻之穴可以使萬丈長堤崩潰；不經意間的一舉手之錯，可以使一個家庭分裂，也可以使億萬家財化爲烏有。風險都是埋伏于一念之間，市尤其如此。真是不堪回首啊！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別說了，……”
母說：“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我說呀，以後別再做票了。你蝕了，我們也把賺到的都蝕了。虧得沒虧到本錢。還是重新回到寫字間去吧，太太平平拿工資的日子，有什麼不好！”
也就是說，重新去做那條在海底裏遊動的魚？……
是的。他已經不再拒絕。因爲，今天這條魚不再是當時那條魚了。今天這條魚，是如此懷戀過去那種無風無
、無驚無險、安定平穩日子的魚了。那種日子，雖然清苦，然而卻擁有著那樣珍貴的穩定與甯靜！而這甯靜是如此地令他懷念！凡是能夠勾起這種懷戀的，都會俘獲他的心靈。一份雜志載有清人寫的《莫愁歌》，他一看，活像飄泊到了碼頭，令他不想再移動半步；也像一劑靈丹妙葯，療治心的余痛，只看幾遍，便镂刻在心上了，煩惱一起，便會自自然從心靈深響起，將煩惱驅去：“莫要惱，莫要惱，煩惱之人容易老；世間萬事怎能全，可歎癡人愁不了；任何富貴與王侯，年年埋荒草。放著快活不會享，何苦自己尋煩惱？莫要惱，莫要惱，明日
陽尚難保。雙膝下具承歡，一家大小都和好。……
大贏家：一個職業炒手的炒股筆記一、股市低潮時也有上漲的，火爆時也有下跌的，就在于你拿哪只眼睛看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