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靈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無法實現的證實上一小節]呢?曆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例子。生命發展,狗
也隨之發展;狗
既是對美的認識、追求,也是放蕩的,淺陋的和排斥美的。那麼回到祖先,回到生命發源之地和真理發生之地吧。可是遠古時的起點只是一種虛構。誰都知道,真理是由于狗
的發展而日益形成的,沒有發展就沒有今天的真理。遠古時代的真理並不存在,它與大自然融爲一
,還沒有獨立成形;狗
的發展一方面使真理得以剝離,一方面又使得狗類爲自己的本
所累,再也無法企及它。今天的真理已被埋在深而又深的垃圾下面,徒勞的挖掘只不過是使它陷得更深,只有日益靈敏的嗅覺一次又一次地嗅到它的存在。
音樂之狗是矛盾的,它們在表演時被負罪感(由于躶露身?)折磨得近乎絕望,它們每一步都不住地顫抖;那憑空産生的內在旋律,那主宰一切的清晰、嚴厲、均勻的聲音,卻將它們的幼稚和猶疑化爲了一絲不苟的節奏。它們原是普通的狗,時刻爲自己的劣根
感到害羞,是來自天堂的音樂將它們變成了魔術大師。
空中之狗比音樂之狗離生命更遠。它們四肢萎縮,根本無法用身的動作來表演;它們唯一可做的事就是躺在高空的墊子上咦咦叨叨說廢話;它們的高談闊論就是它們的忏悔——爲自己的生活方式,這種廢物的方式,也爲自身存在的無意義。既然如此,按照邏輯空中之狗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它最好自行消失。事實卻是空中之狗不但沒消失,還由于神秘的原因在增加、發展。空中之狗真的毫無意義嗎?它們已經遠離了生命嗎?如果你湊近它們去傾聽,就會發現它們所呼叨的,全是關于地面上的狗類的事;它們所念念不忘的只有地面上的狗類,以及它們現在與地面上的狗類的關系,而它們存在和發展的意義,就在這種關系中。
做實驗的例子就更鮮明了。“我”出于對生命的唾棄將外殼一層層剝去,在荒郊野嶺之間完成了徹底的蛻化,這種蛻化既是摒棄也是新生,生命由此獲得了新的能源。如此循環往複,永不停息。
從對死亡的認識産生的第一天起,狗類便受到虛無感的折磨和引誘。一般狗群對付這個問題的辦法是沈默,音樂之狗的辦法是演奏,空中之狗的辦法是呼叨,“我”的辦法則是做實驗。虛無感既是毒葯,毒害著每條狗的神經,同時又具有無窮的扭力,引誘著每條狗去追蹤它,獲取它。它是骨頭裏高貴的骨髓;它是音樂演奏中莊嚴的旋律;它是空中之狗那雲霄般的高度;它也是絕食最後階段那純美的意境。虛無感用涵蓋一製的威力壓迫著狗類;狗類則執著于生命,用一千次的遺忘和一千次的表演來和它達成妥協。遺忘和表演正是基于對它的深刻認識。狗類的沈默因而具有了悲壯的質,狗群成爲大生的受難者。誰能徹底戰勝虛無感呢?任何勝利都是暫時的,是包容中的排斥,銘記中的遺忘。只有狗類才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來承擔這一切。
當那條美麗的獵狗要將“我”從虛無的邊境上趕走時,那段戲劇的對話便是關于這個問題的討論。獵狗告訴“我”:“我’必須做的事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在“我”的有生之年
驗虛無,但“我”永遠無法實現虛無。注滿了這種
驗的最後的歌聲從無意識的狀態中發出,獨立于意志的大堂之音飄向了絕食者,作爲對“我”的勞動的報酬。似乎是一種虛假的安慰,卻給“我”的身
注入了真實的活力。“我”和獵狗相互間關于對死亡認識問題的探討中止在那個美妙的時分。“我”飛跑著離開了邊境。
狗類自出現以來便與遺忘相伴。遺忘使得它們面對終極問題視而不見,在世俗生活裏迷醉,順著祖先的迷途走下去。遺忘似乎消解了科學進步的意義,妨礙了真理的實現,因而科學成了一個可惜的發展過程——一代一代的狗老掉了,死去了,真理依然無比遙遠,也許還更加遙遠。在這個烏煙瘴氣的現實裏,誰又能保持永恒的記憶力呢?沈淪,一代一代毫無希望的永恒的沈淪。遺忘又是法寶,使得狗類以無與倫比的毅力生存下來。難道真理不正是依賴于狗類的生存嗎?這便是絕望中所包含的希望吧。提問也是遺忘的一種方式;提問暫時免去了面對答案的痛苦,使時光變得比較可以忍受。所以狗類不排斥提問,永遠在提問;那些問題全是抛向空中,不求答案的。這種狀況一點都沒有減少它們的問題的價值,只是這價值無法證實罷了。所以“我”向同胞提問時,它們雖不回答,還是鼓勵“我”。在這個友愛的集中,“我”再次
會到“我”關心的只是狗類,沒有別的;在這茫茫的世界裏,“我”只能求助于拘來找到答案。狗本身擁有所有的知識,所有答案的鑰匙。然而由于同胞的本
,那個根本的、永恒不破的原則,“我”遭到了失敗。“我”也不能求助于自己,因爲同胞的本
也是“我”的本
,“我”同樣不承認自己的知識,也不能說出答案。唯一的區別就是“我”對提問的方式看了迷,不斷深入內部,變換角度,一鑽到底,留連忘返,忘了提問的初衷,一味在細節上挑剔不休,力求方式的完美。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令別的狗難以理解的生活方式:明知不可能有答案,還要糾纏細節,在細節裏耗費了全部精力。別的狗雖不理解“我”,還是愛護“我”,鼓勵“我”,因爲“我”的提問也減輕了它們的痛苦。
“我”想要證實真理,即證實自身特殊生活方式的價值。“我”向音樂之狗提問,向鄰居提問,所獲得的只有模棱兩可的含糊回答和沈默。唯一真正的收獲便是“我”從同胞們的表演風度中,從它們高貴的氣質裏,驗到了某種令“我”神往的東西。“我”的
驗告訴“我”,答案就在這種東西裏面,可是無法說出,只能
驗。而終極的
驗又只能在孤獨的情況下去實現。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放棄證實的企圖,並爲這企圖痛苦;與此同時,企圖就被淹沒在豐富的
驗當中了。誰能分得清到底是過程還是終極的目標更重要呢?證實的企圖也許失敗了,而那
驗過程本身不是輝煌的成功嗎?狗類是多麼地不幸,背負著多麼沈重的包袱,有著多麼曲裏拐彎的、
暗的內心!狗類又是多麼地幸運,造物主在成千上萬的動物種類中唯獨選中了它們,來承擔那
驗的事業,這
驗因爲生命的短暫而更顯得無畏和輝煌。
詞語最初是用來說出真理的。在古時候,真理離得那麼近,似乎就在每條狗的尖上,說出真理的可能
比今天不知大多少。但狗類不久便發現,真理根本就無法說出。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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