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靈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靈魂開竅時的風景上一小節]後就將他帶走了。卡爾同舅舅的關系中沒有傷感的成分(舅舅不喜歡這一套),一開始他就看見了裂縫,知道這個舅舅同家鄉人沒有一點相似。但卡爾還是想依賴他,決裂發生在好久之後。
決裂就是區分的認識。生平第一次,年輕的卡爾正在把自己和周圍人區分開來。這似乎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某種神秘的意志在拽著他幹這一切。但怎麼能肯定這不是他的本意呢?周圍人又是誰?這個問題要一直到最後才會顯露出來。
二、人物分析
卡爾將司爐看作他的大兄弟,一腔熱忱地對待他,和他推心置腹,聽他訴苦。但是慢慢地,他就發現司爐有些難以理解的地方。一直到司爐去船長辦公室申訴,卡爾爲他兩肋刀,卡爾才知道,司爐的思想和情感邏輯同他自己完全相反,司爐對于他完全是個陌生人,司爐的精神世界他完全過不去。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司爐對于卡爾有著很大的吸引力。他的真誠的傾訴深深地打動了卡爾。他是一個活得真實的人,只是卡爾還不理解那種真實到底是什麼。不管他是否理解,就從司護這裏,卡爾的一只腳邁進了真實的境界。司爐聲淚俱下的申訴是多麼感人啊!船長等人的無動于衷,大海的主宰一切的力量,也給卡爾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象。這就是真實,司護面對這強大的真實激情澎湃,泣不成聲。而卡爾,卻由此激發了另外一種激情——世俗的激情,他的爆發甚至還更爲強烈,勢不可擋。細細一想,兩種激情實際上是一個事物的兩方面;或者說,一個是另一個的表現形式。如果卡爾同司護沒有這種內在的情感聯系,卡爾對他也就不會如此的盡心盡力,以致爲他的不幸而心碎了。從他們兩人的認識一開始,直到最後分手,司爐總在訴說他的苦難,訴說世道的不公。他其實是要向卡爾強調:這一切都是不可改變的真實。隨著卡爾同他交情的加深,卡爾對他的(或自己的)
境的感覺也在加深。雖然卡爾的思維邏輯是相反的,但這並不妨礙卡爾
驗真實。卡爾作爲大洋那邊的歐洲人,只能照他的樣式來
驗他所不理解的美
生活。“船上的風尚變了”,人還是舊人,這也是一條貫穿始終的邏輯。到底是什麼東西使得卡爾同司爐一見如故,把他的困難當作自己的困難呢?是同情心和正義感。司爐知道,卡爾的同情心和正義感還只是一些空泛的觀念,從來沒有同真實遭遇過,而他自己,可以給卡爾提供這樣一個遭遇的機會。如果司爐不是作爲卡爾本質裏潛在的可能
出現,卡爾是不會這樣著了魔一般地投入的。卡爾對司爐的辨認就是對自己靈魂裏正在萌生的那些東西的辨認,這種辨認還是完全不自覺的。
司爐以自己的徹底丟臉而結束了同卡爾的關系,以身作則地告訴了卡爾:既然身外之物(雨傘、箱等)可以丟掉,丟臉又有什麼關系呢?按照美
方式,人活著就要丟臉,只能以丟臉的方式活著。同司爐的方式相呼應,後來舅舅又讓卡爾大丟其臉。而舅舅和船上的人對這一點的反應也是卡爾所不理解的。他們似乎無動于衷。原來這裏的人的腦子裏根本沒有“丟臉”這個世俗的觀念,這一點同司爐一樣。當然說司護對自己的苦難無所謂也是不對的。司爐對苦難同卡爾一樣敏感,所以他才會一見面就向卡爾訴說,後來又去船長辦公室向最高領導訴說。卡爾不知道,“說”就是司爐的目的,“說”就是司爐的生活方式。卡爾以爲他還有另外的目的,就像虛僞的歐洲人(或世俗中的人)一樣,“說”是爲了主持某種空洞的正義和公道。或許是司爐竭盡全力的啓發,或許還加上周圍那種濃烈氛圍的啓示,卡爾終于在自己痛心的哭聲中感到已經到了美
了。是的,他已經離開歐洲了,他傾注了那麼多情感的司爐也已離開他,新生活在向他招手了。
舅舅是一位極其有教養的紳士,卡爾對他身上現出來的美
教養完全茫然無知。他出現在矛盾激化的時刻,出現在司爐汗流泱背地爲自己作了辯護,卡爾對他的拙劣的辯護不滿,于是司爐和他爭執起來的戲劇
的時刻。舅舅在這段時間裏在幹什麼呢?他在觀察,思考;他看到了他外甥的出
行爲,聯想到他在家鄉驚世駭俗的壯舉,心裏充滿了自豪感。他的外甥果然非同尋常!這個熱情的男孩給他留下了極其強烈的印象,他已經決定了要做他的監護人,使他順利地在這片陌生的
土上成長爲一個男子漢。在舅舅的眼裏,卡爾還是一張白紙,他的純潔無知和他的勇氣都是最好的基本素質,他的正義的熱情則預示著他有遠大的前程。于是舅舅就同他
愛的外甥相認了。相認時他的一番講演展示了他那對卡爾來說是奇特的觀念。首先他把歐洲和歐洲的
人們說得一錢不值。這又使我們聯想起這個問題:歐洲象征了什麼?爲什麼舅舅總要貶斥它?很顯然,歐洲在這本書裏是作爲原有的人
,人的“弱點”出現的。那古老、傷感、灰黃
的記憶,在人的改造過程中具有不可抗拒的扭力;作爲理念象征的美
,將以它年輕人的冷酷、專橫和粗暴來同它抗衡。接下去舅舅卻又自相矛盾地誇獎了卡爾鬧出那極非理
醜聞的事,對他的勇氣和私生于母
的廉價情感大加贊賞,最後又說要卡爾吸取教訓。舅舅的態度十分暧昧,從他的話裏很難得出任何結論。奇怪的是周圍每個人都對這種講話的方式心領神會,一點也不覺得矛盾。這是舅舅給卡爾上的第一課。卡爾雖不同意舅舅對家鄉的評論,但這一天中他在船上這種特殊氛圍裏受到的影響已足以使他對自己的歐洲觀念産生懷疑了。所以他認爲舅舅的話可以理解;而舅舅,爲此稱他爲“了不起的外甥”,因爲他接受新生事物如此之快。
就在船上,舅舅第一次向卡爾解釋了什麼是“公正”,什麼是原則。卡爾對司爐充滿同情,堅持要依照自己的感情來理問題,舅舅對此不以爲然。他告訴卡爾,船上的事一律由船長來決定,因爲紀律和原則是絕對不能違犯的。什麼是真正的公正?船長的話就是公正。舅舅接著又說他完全理解卡爾的正義沖動,正是這一點給了他立刻將卡爾從這裏帶走的權力。爲什麼呢?大概因爲有正義沖動,敢于違反原則的人才是舅舅感興趣的人,因而舅舅才萌發了讓他繼續深造的想法吧。那麼舅舅究竟是贊賞他的正義感,還是對他的正義感不滿呢?這種事卻是搞不清的,舅舅太諱莫如深了。卡爾搞不清舅舅的心思,卡爾只知道他自己深深地同情司爐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爲司爐哭了,還吻司爐的手。于是舅舅說他被司爐“迷住了”——一句顯然是贊賞的話。爲了這個“迷住”,他必須馬上帶走卡爾,不然卡爾就“太過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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