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天堂裏的噴泉第二部 廟宇上一小節]候,摩根心裏升起的這些郁的幻覺便被抛到了腦後。雖然時間才淩晨五點,可是小小的候車室裏已經聚集了不下一百人。爲了消磨時間,摩根要了兩杯咖啡——一杯給他自己,一杯給那位愛聊天的司機,謝天謝地,他總算沒有提出陪同摩根突擊頂
的願望。
“我已經上去過二十次了,”他用一種引人注目地裝作毫不在意的神情宣稱:“在您從山上下來之前,我最好還是在車上美美地睡它一覺。”
摩根買了一張纜車票。按照他的盤算,他能趕上第三趟或者第四趟車。這裏的海拔高度是二千米,可氣溫已經很低了。要是再往上三千多米,到了頂那裏,天氣還會更冷得多。
當沈默無言而又睡眼惺松的人們排成一個橫隊懶洋洋地開始走動的時候,摩根詫異地發現,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帶照相機。“虔誠的朝聖者們在哪兒呢?”他想道:“不過,這裏確實不是他們該呆的地方。通向天的捷徑是沒有的。要達到理想的境界,只有通過自身的努力而不應該依靠機器。然而,離開了機器就不行的情況也還是有的。”
終于,所有的乘客都入座了,不大的車廂隨即在纜索摩擦的刺耳聲中起動。這時,摩根重又沈浸到一種奇特的感覺之中,仿佛他是在步著別人的後塵行進。他所設想的升降機的起重能力,將要比這種顯然還是在二十世紀就已建成的系統強大萬倍。然而,它們的作用原理卻是相同的。
纜車搖搖晃晃地在黑暗中移動著,被路燈所照亮的梯道不時進入人們的視野。梯道上杳無人迹,仿佛是三千年來攀登頂的朝聖者的無盡人流一下子都消失了。但這只不過是感覺而已:那些步行著去迎接朝霞的人們,此時已遠遠地走在了他們的面前。
到了海拔四千米的高度,纜車停住了,乘客們下車後步行到另外一個纜車站。摩根穿上了用塗有一層金屬的織物縫製成的保溫外套。腳下發出霜凍的咯吱聲響,稀薄的空氣使人感到呼吸困難。當摩根在纜車站上看到許多氧氣瓶的時候,他一點兒也沒有感到意外;就在那裏,在一個醒目的地方,還懸挂著使用說明書呢。
就在登上最後一段坡道時,出現了白晝即將來臨的迹象。東方依然閃耀著群星的光輝——星星中最明亮的是金星,而就在這個時候,高空中突然閃現出被朝霞染紅的薄薄透明雲層。然而,在黎明真正來臨之前,還得有半個小時的等待。
一位乘客指了指下面越來越陡峭的山坡,順著指向,人們看到了山坡上蜿蜒曲折的宏偉梯道。現在,梯道上已經不再是杳無人迹了。幾十名男女信徒,正在緩慢地、如同夢遊般地沿著無盡的梯級費力地向上攀登。他們在路上走了多久?整整一個夜晚!而許多人在路上所花的時間比這還要多。那是一些沒有能力在一天之內就登上這個高度的老人們。摩根完全沒有料到,世界上居然還會有這麼多的虔誠信徒。
一瞬間之後,他看到了第一個僧侶——這是一位身穿橙黃托加個兒很高的人,他邁著從容不迫的步子,目光向前直視,絲毫沒有注意在他的禿頭上空慢慢移動著的纜車。他對大自然的威力似乎也同樣地毫不在意:從肩部開始赤躶著的右臂,完全袒露在凜例的寒風之中。
纜車到站後停了下來,等凍得全身發冷的乘客們都下了車,便向著回程駛去。摩根加入了共有二百至三百人的人群之中,大家聚集在西山坡上開鑿出的一座半圓形小劇場內。所有的人都緊張地向著黑暗凝視,然而,除了那由燈光織成的、婉蜒曲折地通向無底深淵的狹窄光帶之外,人們暫時還什麼也看不到。那些深夜的行路者們正在拼命努力地攀登著最後一段梯道——信仰戰勝了疲勞。
摩根看了看表:時間還剩下十分鍾。此時此刻之前,他還從未遇到過這麼多人相聚在一起而靜默無言的場面。現在,手持相機的旅遊者和朝聖者們,被一種共同的希望聯結到了一起。
從山頂上,從那在黑暗中仍然無法看到的廟宇裏傳來了一陣悅耳的鈴铛聲,霎時之間,宏偉梯道上的全部路燈熄滅了。站在那裏迎接黎明的人們開始看到微弱的曙光照亮了遠下方的雲層。可是,層巒疊嶂的群山卻仍然遮擋著朝霞。
當朝陽從側翼迂回越過了黑夜的最後一個堡壘時,隨著每一秒鍾的流逝,斯裏康達山的山坡越來越清晰而明亮地呈現在人們的眼前。從沈浸在耐心等待之中的人群裏,發出了祝禱的絮語聲。
在一瞬之問,仿佛一切都凝聚到了靜止之中;隨即,在完全出乎意外的情況下,一個輪廓分明而極其對稱的三角形籠罩了幾乎半個塔波羅巴尼。聖山沒有辜負自己的崇拜者——雲海中出現了斯裏康達山美名遠揚的身影。至于它所象征的意義,那盡可由每一位朝聖者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詳細推敲……
由于直線是那樣地完美無理,以至使人們産生了實的錯覺——仿佛它是被放倒了的金字塔,而並非光和影的遊戲之作。它的周圍潑灑出一片光亮,最初幾道直射的陽光從山坡後面進發出來,相形之下,影子顯得越發濃重而深沈。但是,通過薄薄的雲幕——影子的短暫生命之源,摩根隱約地辨認出了湖泊、廟宇和從沈睡中蘇醒過來的大地上的森林。
朝陽在群山之上冉冉升起,輕霧般的三角形的頂端,以巨大的速度向著摩根靠近,而他卻沒有覺察出這種運動。時間仿佛已經停滯;在現實生活中,他破天荒第一次沒有意識到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逝去。如同山影映照在黎明的雲霧之上一樣,他的心靈也籠罩著一道永恒的影。
影子迅速地消失了,黑暗也像染料在中那樣溶散在天空之中。蒼穹下夢幻般地若隱若現的景
開始有了實物感。大約在通向地乎線的半途之上閃耀出一道光亮——那是陽光在某座建築物的東窗上的反射;而在遙遠得多的地方,要是眼睛沒有看錯的話,呈現藍
的區域准是那茫茫大海。
新的一天來到了塔波羅巴尼。
人群慢慢地散開了。一部分人回到了纜車站,而另外一些余興未盡的遊客,則由于誤以爲(這是常有的謬見)下山比上山容易,便紛紛向著梯道走去。對于他們之中的多數人來說,能走到下面的纜車站就得謝天謝地。只有爲數不多的一少部分人,才能走完下山的全程。
唯獨摩根一人,在人們好奇目光的伴隨下踏上了通向山頂寺院的石級。當他走到用泥灰抹得很平整的外牆那裏時,牆壁已被朝陽的光輝所冰照。他如釋重負地靠到了一扇沈重的木門上。
顯然,有人在注視著他的行動。他還沒有來得及找到門鈴的按鈕或者別的什麼可以通報來訪的信號,木門就無聲地開啓了,一位身穿黃的僧侶合掌向他致意:
“阿彌陀佛,摩……
天堂裏的噴泉第二部 廟宇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