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烏泥湖年譜1963年(二)上一小節]個宣言時是個夜晚,洪澤海同他的弟們正在他家門口的竹林前歇涼。每年夏天,洪家人都要都把竹
搬到樓下,手上搖著大蒲扇,一邊聊著天,一邊打發夏夜如煎如熬的時光。
洪澤海一向是烏泥湖小孩子們的領袖人物,偏他又有著領袖氣概。故只要見他家竹搬出在外,便有許多諸如大毛二毛這樣的中學生圍坐上去。無論洪澤海有沒有考上大學,這道風景總是存在。
洪澤海的情緒仿佛一點未受影響,他一如既往地同大家聊天。宿舍裏同洪澤海一樣沒考上大學的還有林樂天。林樂天情緒十分低落,她把自己關在家裏幾天不出門,急得她的母邢紫汀請洪澤海前去相勸。林樂天同洪澤海曾是中學同學,但在高中時,林樂天讀的是十六女中。林樂天在班上學習成績從來都是前三名,這次考試她也自認爲考得不錯,卻未料到沒有被錄取。她深知自己未被大學錄取的原因是由于父
林嘉禾的問題,便覺得自己的一生都將在父
的
影籠罩之下,沒有任何前途可言。憂郁便如這年的暑氣,濃重得令她窒息。洪澤海去找林樂天談了一個下午,談完後,洪澤海自己心裏也覺得豁亮起來。晚上便宣布了他的宏偉計劃。
當時,大毛二毛一獅加上皇甫浩張楚文等許多人在場,他們都被洪澤海大氣磅礴的理想所震驚。洪澤海講了三個人的故事。一個是董加耕,一個是侯隽,一個是邢燕子。洪澤海說,董加耕在學校時是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爲了響應的號召,不考大學,立志耕耘,把自己的名字“嘉庚”改爲“加耕”。下鄉以後,他在農村做出了了不起的貢獻,現在成了全中
青年的標兵。侯隽也是如此,她放棄高考,響應
的“大辦農業,大辦糧食”的號召,孤身下到河北寶抵農村。報紙上登出她的事迹時,稱她爲“特別的姑娘”。邢燕子更棒了,她回鄉最早,在鄉下成立了“燕子隊”,戰天鬥地,改變家鄉面貌。他們幾個人都沒有上大學,一樣爲社會主義事業做出了貢獻,這些貢獻比許多讀過大學的人要大得多。洪澤海說:“他們,就是我的榜樣,就是我的偶像。”
年齡小一些的人們,都聽得熱血沸騰。大毛說:“那你爲什麼不回鄉,卻要去新疆呢?”
洪澤海說:“問得好!我要向他們學習,但並不想走同他們完全相同的道路。我要走一條新的、更有意義道路。到新疆去,就是我選擇的道路。邊疆更加艱苦,一窮二白,最需要我們這些有知識有雄心的青年去建設去改造。新疆是中最大的省份,地廣人稀,最適合青年人去幹一番大事業。從我們這裏到新疆,聽說,光是在路上就要走一個多月。我准備搜集一些如何種植葡萄的書,新疆那邊的土質和氣候,最適合種葡萄。我到那裏後,一定要開辟一個一望無邊的葡萄園,讓它結出最甜的葡萄,釀出最純的葡萄酒。這是何等有意義的事業,難道上大學比幹這樣的事業更有意義嗎?我爸爸上了大學,大毛二毛,你爸爸也是名牌大學畢業,一獅,楚文,你們的爸爸同樣也是,在座的各位,哪個人的爸爸沒有上過大學?可是他們上了大學又怎麼樣呢?一座三峽大壩修到現在,仍然還是圖紙,青春卻永遠不再了。所以,我覺得,一個人能否成就一番事業,完全不在于上不上大學,而在于他能不能響應
的號召,去做那些最有實際意義的事情。而現在,支援邊疆就最有實際意義。”
洪澤海的話有如扔在幹柴上的一把火,把烏泥湖的整個夏夜都點燃了,也把有著同樣青春的人們的心點燃了。這個月北方的海河正發著大,大
淹沒了一百多個縣,連京廣鐵路都被沖斷了七十五公裏。總院裏幾乎所有工程師的目光都緊緊地盯著海河那邊的動態,但是一回到烏泥湖,話題便被家裏人一次一次地拖到新疆。丁子恒每天到家都要趕緊打開收音機,以便了解海河流域的最新動態,卻沒有一回好好地聽清播音。被洪澤海把激情點燃的大毛和二毛無休無止地討論關于新疆的話題,兩人甚至拿著地圖,在上面查找去
。
雯穎急得拉扯著丁子恒說:“你得管管他們,他們兩個有點鬼迷心竅了。”
丁子恒便教訓大毛說:“不要管新疆的什麼事,你的任務是考上大學。”
大毛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了一句聽上去很有哲理的話:“洪澤海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
洪澤海同他的父洪佐沁和母
董玉潔激烈地爭辯了一夜又一夜。洪佐沁夫婦堅決不同意他前往新疆,洪佐沁爲此大發脾氣,董玉潔甚至流淚哭泣。這些都沒有動搖洪澤海的雄心大志,只要有人詢問他關于新疆的事,他都會慷慨激昂地陳述一番支援邊疆的意義。
隔了幾天,人們聽說林樂天也准備報名去新疆,簡易宿舍也有三個人准備與洪澤海同行。明主任的丈夫王達花了幾天工夫采訪了洪澤海,並在《長江流域報》上撰文,熱情地歌頌了一番青年人的宏圖大志,使得洪澤海在總院一下子成了名人。原本極不同意洪澤海去新疆的洪佐沁和董玉潔在無可奈何中,終于點頭放行。
海河的終于退了,但損失卻是十分慘重。于是在辦公室裏,大家免不了要談論:如果長江再來一次如同1954年的大洪
該怎麼辦?談論的結果是:單靠修堤防是不行的,只有修了三峽,才有可能一勞永逸地解除洪
對兩岸人民的威脅。
丁子恒在上班的路上遇見張者也,張者也喜氣洋洋,見了丁子恒老遠便打招呼。丁子恒便笑,說:“有喜事嗎?”
張者也說:“是呀是呀,困難時期過去了,我讓我侄兒把我送回到我這裏來,今天下午就到。”
丁子恒說:“太好了,這樣你就安心了。”
張者也說:“可不是。要不我一天到晚記挂著那邊,提心吊膽呀,生怕像洪佐沁一樣,把個老娘放在鄉下餓死。真那樣,這輩子良心怎安?現在好了。”
兩人閑說兩句,便分了手。下午下班,丁子恒已經忘了張者也接他母的事。丁子恒屬于那種人:與己無關的事,從不往心裏去。走至家門,上了樓,見從癸字樓方向陸續地走出一些人,交頭接耳,相互說著什麼且搖頭長歎。丁子恒亦未留心,看了一眼,便徑直進屋。
剛進門,雯穎便一副心驚肉跳的樣子告訴他,說張者也家出事了。張工的母和侄兒坐著火車到了江岸火車站,出站時跟著人亂走,沒走正門,而是走了後門,與前去相接的張工錯過。兩個人走出車站,摸不清方向。上了馬路,也不知道躲避汽車,結果被一輛開得飛快的大卡車撞死了。張工沒接著人,正到
找得著急,聽說馬路上有車禍,趕緊過去看。一看,就昏倒在地。
這真是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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