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貝姨第十二節上一小節]糧供應,弊端百出,已由司法當局著手偵查。渎職情事業已查明屬實,犯罪人員亦已偵悉。倘不嚴厲懲治,則中飽舞弊,克扣軍糧所致士兵之損害,將尤甚于阿拉伯人之槍彈與氣候之酷烈。該案發展,待有詳細消息,再當披露。
阿爾及利亞之行政機構,如一八三○年憲章所規定,即欠周密,輿論界曾一再指摘。今茲事端,足證各報過去言論並非過慮雲雲。
“我要穿服上部裏去了,”男爵離開飯桌時說;“時間太寶貴了。每分鍾都有一個人的
命出入。”
“噢,,我沒有希望了!”奧棠絲喊。
沒有辦法再止住眼淚,她把一份《美術雜志》遞給母。于洛太太看見一幅銅版的圖,印著斯坦蔔克伯爵雕的大利拉,下面注著瑪奈弗太太藏。文章的作者只署一個維字,但最初幾行就顯出了克洛德·維尼翁的文才與有心討好的意味。
男爵夫人說了聲:“可憐的女兒!……”
母這種近乎冷淡的口吻,使奧棠絲大吃一驚,她望了一眼,發覺母
臉上的表情比她自己的還要痛苦百倍,便過去抱了母
問:
“,你怎麼啦?什麼事呀?難道咱們還會比現在更苦嗎?”
“孩子,我覺得跟我今天的痛苦相比,過去一切可怕的苦難都不算一回事。什麼時候我可以不再受苦了呢?”
“到了天的時候,
!”奧棠絲回答。
“來,好孩子,你來幫我穿……噢,不,……我不願意這一回的梳妝要你來幫忙。你叫路易絲來吧。”
阿黛莉娜回到房裏,照著鏡子。她又辛酸又好奇的把自己打量一番,暗暗問自己:“我還好看嗎?……還有人爲我動心嗎?……有沒有皺紋呀?……”
她放開美麗的淡黃頭發,露出太陽穴……皮膚還象少女一般嫩。阿黛莉娜再進一步露出肩膀來瞧了瞧,滿意之下,她做了一個驕傲的姿勢。凡是美麗的肩膀,它的美是女人身上最後消失的美,尤其在一個生活純潔的女子。阿黛莉娜仔細挑出她最好的
著行頭;可是一個虔誠貞節的女人,盡管加上許多賣弄風情的花樣,穿扮起來還是那
幽娴貞靜的氣息。灰
的新絲襪與後跟镂空的緞鞋有什麼相幹,既然她不知道應用的藝術,不懂得在緊要關頭把一只美麗的腳望
裾外面探出幾分,而
裾又在空中高舉著一點引人遐想!她穿上她最漂亮的印花紗
衫,短袖敞領;但她看到自己過于袒露又害怕起來,把美麗的手臂裹上一重淺
的輕紗,
部肩部又加上一條繡花的披肩。她覺得英
式的長發紛披太露骨,便戴一頂漂亮的便帽沖淡一下;可是戴帽子也罷,不戴帽子也吧,她會不會把金黃的頭發卷兒輕弄慢撚,借此展覽她的纖纖玉手教人欣賞呢?……犯罪的意識,明知故犯跳入火坑的准備工作,使這位聖潔的女子渾身發燒,暫時恢複了一下青春的光彩。這就等于她的胭脂花粉。她眼睛發亮,皮膚發光。她非但沒有做到迷人的風度,反而有
妖氣使她自己看了作嘔。她曾經叫李斯貝特敘述文賽斯拉背棄妻子的經過;當她知道瑪奈弗太太一個黃昏,一刹那之間就把藝術家釣上的時候,不禁大爲訝異的問:
“這些女人有什麼訣竅呢?”
對這個問題,貞節的女子真是好奇到了極點,她們又要保守自己的清白,又想具備婬蕩的魔力。
“她們就是會迷人,那是她們的職業,”貝姨回答,“你不知道,那天晚上的瓦萊麗,簡直可以叫一個天使爲了她入地獄。”
“告訴我她們用的什麼方法。”
“那個玩意兒沒有理論,只有實際的經驗,”李斯貝特俏皮的說。
男爵夫人想起這段對話,很想請教一下貝姨,可是來不及了。可憐的阿黛莉娜,既不會點一顆別出心裁的美人痣,或是當系一朵薔薇,也想不出什麼裝扮的技巧,能夠教男人死灰複燃;結果只是穿扮得很講究而已。婬娃蕩婦,也不是你想做就做得到的!莫裏哀在《情怨》中,借那個有見識的仆人格羅-勒內的嘴,俏皮的說過一句話:“女人是男人的雜燴湯。”這個譬喻表示愛情中也有烹調一樣的技術。貞節的婦女象荷馬史詩中的一席盛宴,等于把肉放在熾旺的炭火上生烤。蕩婦卻是名廚卡雷默的出品,蔥姜醬醋,五味俱全。①男爵夫人不能也不會學瑪奈弗太太的樣,把雪白的
脯襯著花邊,象佳肴美馔一般捧出去。她不懂某些姿態的訣竅,不懂某些眼神的效果。總之,她沒有她的殺手锏。賢德的太太盡管裝扮來,裝扮去,始終拿不出什麼去吸引登徒子那雙精明的眼睛。
①卡雷默(1784—1833),法名廚師,曾爲塔萊朗、沙皇、奧皇掌膳,著有食譜多種傳世。
要在人前莊重而在丈夫面前妖冶,只有天才才辦得到,而這等女子是不多的。這是夫婦之間長期恩愛的秘訣;在一些缺乏那種雙重奇才的女子,只覺得長期恩愛是一個不可解的謎。假定瑪奈弗太太是端莊賢德的話,她便是德·佩斯凱爾侯爵夫人!①……這批偉大的名媛淑女,德貌雙全的狄安娜·德·普瓦蒂埃一流,的確是寥寥可數的。
①德·佩斯凱爾侯爵夫人,十六世紀有名的意大利貴婦,又名維多莉亞·科倫娜,爲米開朗琪羅知交。
這部驚心動魄的巴黎風化史開場的一幕,現在又得重演一遍,所不同的是,當年民團上尉預言的苦難,把角顛倒了。于洛夫人等待克勒韋爾時的心情,便是三年前他坐在車中向路人微笑時的心情。更可怪的是,男爵夫人就在預備委身失節的時候,也沒有改變她忠于自己忠于愛情的主意;而她的委身失節又是最鄙俗的一種,遠不如熱情沖動的失節,在某些批評者心目中還可以得到原諒。
她聽見外邊鈴響,心裏想:“怎麼樣才能做一個瑪奈弗太太呢?”
她忍住了眼淚,虛火上升,臉通紅;這個可憐的高尚的女人,發願要徹頭徹尾做一個蕩婦!
克勒韋爾走上寬大的樓梯,想道:“這位好太太有什麼鬼事求我呢?呃!大概要提到我跟賽萊斯蒂納和維克托蘭的爭執吧,可是我決不讓步!……”
他跟在路易絲後面走進客廳,看到西壁蕭然的景象,不禁對自己說:
“可憐的女人!……好象一幅名畫給一個不懂畫的人扔在了閣樓上。”
克勒韋爾看見商務大臣包比諾伯爵常常買畫買雕像,也想自命風雅,做一個有名的收藏家;其實那般結交藝術家的巴黎豪客,對藝術的愛好只限于拿二十個銅子去換二十法郎的作品。阿黛莉娜對克勒韋爾妩媚的笑了笑,指著面前的一張椅子請他坐下。
“美麗的夫人,我來聽你吩咐啦,”克勒韋爾說。
成了政客的區長改穿黑服了。在這套
服上面,他的臉好似一輪滿月高高的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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