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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姨》第十六節

第2小節
巴爾紮克作品

  [續貝姨第十六節上一小節]對賽萊斯蒂納說,“你不是克勒韋爾先生的女兒嗎?”

  “什麼!你的病人就是我的父qin?……他是不是住在獵犬街的?”

  “是的,”畢安訓回答。

  “那個病是致命的嗎?”維克托蘭驚駭之下又追問了一遍。

  “我要看父qin去!”賽萊斯蒂納站了起來。

  “我絕對禁止你去,太太,”畢安訓很冷靜的回答,“這個病是要傳染的。”

  “先生,你不是一樣的去嗎,”年輕的太太反問他,“難道女兒的責任不比醫生的更重嗎?”

  “太太,做醫生的知道怎樣預防;現在你爲了孝心,就這樣的不假思索,足見你決不能象我一樣的謹慎。”

  賽萊斯蒂納回到屋子裏去穿yi,預備出門了。

  “先生,”維克托蘭問畢安訓,“你還有希望把克勒韋爾先生夫婦救過來嗎?”

  “我希望能夠,可是沒有把握。這件事我簡直想不通……這個病是黑人同美洲民族的病,他們的皮膚組織跟白種人不同。可是在黑種、棕種、混血種、跟克勒韋爾夫婦之間,我找不出一點兒關系。對我們醫生,這個病固然是極好的標本,爲旁人卻是極可怕的。可憐的女人據說長得很好看,她爲了美貌所犯的罪,現在可受了報應;她變成一堆醜惡不堪的東西,沒有人樣了!……頭發牙齒都掉了,象麻風病人一樣,連她自己都害怕;手簡直不能看,又腫又長了許多慘綠的小膿疱;她搔來搔去,把指甲都掉在創口上;總之,四肢的盡頭都在爛,都是膿血。”

  “這種腐爛的原因在哪兒呢?”律師問。

  “噢!原因是她的血壞了,而且壞得非常的快。我想從清血下手,已經托人在化驗了。等會我回去可以看到我的朋友、有名的化學家杜瓦爾教授的化驗結果,根據這個,再試一試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們有時就是這樣跟死亡搏鬥的。”

  “這是上帝的意志!”男爵夫人聲音極其感動的說,“雖然這女的給了我那麼些痛苦,使我希望她受到天報應,我還是祝禱,噢!我的上帝!祝禱你做醫生的能夠成功。”

  小于洛一陣頭暈,對母qinmei子、醫生,一個個望過來,惟恐人家猜到他的心思,他覺得自己做了凶手。奧棠絲卻認爲上帝非常公正。賽萊斯蒂納走出來要丈夫陪她一塊兒去。

  “你們要去的話,必須離chuang一尺,所謂預防就是這一點。你們倆都不能擁抱病人!所以,于洛先生,你應當陪太太去,防她不聽我的話。”

  家裏只剩下阿黛莉娜和奧棠絲了,她們都去給李斯貝特做伴。奧棠絲對瓦萊麗的深仇宿恨再也按捺不住,她叫道:

  “貝姨!我跟mama都報了仇了!……那萬惡的女人要大大的受苦咧,她已經在爛啦!”

  “奧棠絲,”男爵夫人說,“你這不是基督徒的行爲。應當祈禱上帝,使這個可憐的女人忏悔。”

  “你們說什麼?”李斯貝特從椅子上直立起來,“是說瓦萊麗嗎?”

  “是的,”阿黛莉娜回答,“她沒有希望了,那個致命的病可怕得不得了,光是聽人家形容就會讓你發抖。”

  貝特把牙齒咬得格格的響,出了一身冷汗,拚命發抖,足見她對瓦萊麗的友誼是何等深厚。

  “我要去!”她說。

  “醫生不准你出門呀!”

  “管它,我要去的!……可憐的克勒韋爾不得了啦,他多愛他的女人……”

  “他也要死了,”奧棠絲說,“啊!我們所有的敵人都落在了魔鬼手裏……”

  “落在上帝手裏!我的女兒……”

  李斯貝特穿起yi服,戴上那條曆史悠久的黃開司米披肩、黑絲絨帽,穿上小皮靴;她偏不聽阿黛莉娜和奧棠絲的勸阻,出門的時候好似有一陣暴力推著她一樣。在獵犬街比于洛夫婦晚到幾分鍾,李斯貝特看見七個醫生在客廳裏,都是畢安訓請來觀察這個獨一無二的奇迹的,畢安訓自己也在場跟他們一塊兒討論;不時有一個醫生,或是到瓦萊麗房裏,或是到克勒韋爾房裏看一眼,再回去把觀察的結果作爲他的論據。

  這些科學巨頭的意見分做兩派。只有一個醫生認爲是中毒,是報複xing質的謀害,他根本否認是中世紀病的再現。其余三位,認爲是淋巴與ti液的敗壞。第二派,便是畢安訓一派,認爲是由于血的敗壞,而敗血又是由于原因不明的病源。畢安訓把杜瓦爾教授的化驗結果帶來了。治療的方法,雖是無辦法中的辦法,而且是試驗xing質,還得看這個醫學問題如何解答而定。

  李斯貝特走到垂死的瓦萊麗chuang前三步的地方,就嚇呆了。chuang頭坐著一個聖多馬·達幹教堂的教士,另有一個慈善會的女修士在看護病人。腐爛的身ti,五官之中只剩了視覺的器官;可是宗教要在這堆爛東西上救出一顆靈魂。唯一肯當看護的女修士,站在相當距離之外。由此可見,那神聖的團ti天主教會,憑著它始終不渝的犧牲精神,在靈肉雙方幫助這個罪大惡極而又臭穢不堪的病人,對她表示無限的仁愛與憐憫。

  那些用人害了怕,都不肯再進先生跟太太的臥房;他們只想著自己,覺得主人的受罪是活該。臭氣的強烈,即使窗戶大開,用了極濃的香料,還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在瓦萊麗屋裏久待。只有宗教在守護她。以瓦萊麗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兩個教會的代表在此能有什麼好chu?所以她聽從了教士的勸告。惡疾一步步的毀壞了她的容貌,邪惡的靈魂也跟著一步步的忏悔。對于疾病,jiao弱的瓦萊麗遠不如克勒韋爾反抗得厲害。而且她是第一個得病的,所以也應該是第一個死。

  李斯貝特和她朋友的生氣全無的眼睛,彼此望了一下,說:“要是我自己不害病,我就來服侍你了。我不出房門已經有半個月二十天了,從醫生嘴裏一知道你的情形,我立刻趕了來。”

  “可憐的李斯貝特,你還愛我,那是一望而知的。告訴你,我只有一兩天了,這一兩天不能說活,不過是讓我想想罷了。你瞧,我已經沒有身ti,只是一堆垃圾……他們不許我照鏡子。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啊!爲了求上帝寬恕,我希望能補贖所有的罪孽。”

  “噢!”李斯貝特說,“你這種話表示你已經死了!”

  “嗳,你別阻止她忏悔,讓她保持基督徒的念頭,”教士說。

  李斯貝特害怕之極,對自己說:“完了!完了!她的眼睛、她的嘴,我都認不出了!臉上沒有一點兒原來的樣子!神志也不清了!噢!真可怕!……”

  “你不知道,”瓦萊麗接著說,“什麼叫做死,什麼叫做不得不想到死後的日子,想到棺材裏的遭遇:身上是蛆蟲,可是靈魂呢?……啊!李斯貝特,我覺得的確還有另外一個生命!……對于死後的害怕,使我眼前皮肉的痛苦反而感覺不到了!……從前爲了嘲笑一個聖潔的女人,我跟克勒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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