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午餐比平常晚送了點,史勞斯先生胃口不錯,吃蒸鲑魚的速度,比樓下吃烤豬肉的房東太太還快些。
“希望你現在覺得舒服了些。”班丁太太收餐盤時勉強講了這句話。
但他卻哀哀怨怨地好像在發牢騒:
“我並不覺得今天舒服了些,班丁太太,我很疲倦。躺在上的時候,總是聽見一些嘈雜的聲音,還夾著哭鬧聲,希望梅裏本街不要變成喧嚷的大街道才好。”
“噢,不,我想不會的,這裏向來是很安靜的,先生。”
她停了下來,盡量不去暗示那些嘈雜聲所爲何來。
“我想你是感冒了。”她突然說。“如果是我,我下午就不會出去,我會留在屋子裏,外面有一堆粗人——”
或許她平淡的語氣中那警告和懇求的意味,闖進了房客的意識裏,史勞斯先生擡頭看了看,深灰的眼睛裏流露出不安的眼神。
“班丁太太,我想我會聽你的忠告,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裏。只要有《聖經》可讀,我永遠不會覺得無事可做。”
“不怕眼睛過度疲勞嗎?先生。”班丁太太小心地說,不知怎的,她開始覺得好過了些。
與其坐在樓下挂念史勞斯先生的情況,不如上樓和他談談,現在她內心的恐懼、身的不適似乎皆一掃而空;當她和史勞斯先生共
的時候,他是這樣溫和,這樣講理,又這樣高尚。
史勞斯先生是何等的仁慈、溫和卻孤獨啊!這樣的人連一只蒼蠅也不會傷害,何況是個人呢?她必須承認史勞斯先生是個孤僻的人,在她漫長的女仆生涯中,倒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人,但總是女的比男的多。
她是位極敏感而平靜的女人,以往她從未讓任何事在內心糾結許久。她服侍過的許多家庭讓她懂得,人類高尚、善良、單純的人中仍可能潛藏著異常的因子。
她以一種尖銳、興奮的語調,就像是史勞斯先生剛搬來幾天的那種聲音說:
“先生,約莫半小時後我會再上來看看,希望你待在家裏好好休息。外面的天氣又悶又髒!如果需要買些什麼,就由我或班丁代勞吧!”
大概四點鍾左右,大門的鈴聲響了。
黛絲已經洗好了碗盤,她的確幫繼母省了不少力。現在三個人正坐在那兒聊天,黛絲滑稽地敘述老姨婆蛋裏挑骨頭的做事方法,把兩人逗得哈哈大笑。
“會是誰呢?”班丁說。“千德勒不會這麼早來吧?”
“我去開門,”愛倫說著,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可別隨便讓陌生人進來。”
一面走向走廊,她自言自語道:
“線索,會有什麼線索?”
打開門一看,是喬,她松了口氣:
“喬,沒料到會是你!歡迎,歡迎,請進!”
喬走進來,他年輕而俊秀的面容顯得有點疲憊。
“我想班丁先生可能很想知道——”
他大聲而興奮地說著,班了太太趕緊製止了他,她不想讓樓上的史勞斯先生聽見他要說的話。
“不要講這麼大聲,”她說話有點尖銳。“房客今天不舒服,他感冒了。”然後又趕忙加上一句,“這兩三天都沒辦法出門。”
她爲自己的大膽——自己的虛僞感到吃驚,剛才那句謊言,在她生命裏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她頭一遭如此大膽而刻意的撒謊。就像許多許多的女人一樣,在她們的判斷中,掩藏真相和說出謊言是有天大的不同的。
但千德勒也沒特別留意她的話:
“黛絲小來了沒有?”他降低了音量。
她點點頭。喬進了屋內,班丁父女正坐在那裏。
“喬,”班丁開口發問了:“你正好可以告訴我們關于那神秘線索的消息,當然,你不可能告訴我們凶手已經逮到了吧?”
“目前還沒有這樣的好消息,”喬黯然地說:“如果抓到他,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但是,蘇格蘭警場終于要發布凶手的特征,而且他們已經找到了他的凶器。”
班丁興奮地叫道:
“真的?真不敢相信!是什麼樣的東西?他們怎能確定是他的?”
“噢,還不能說是確定,但應該是的。”
班丁太太已悄悄進入屋內,並且將房門關上。她背靠著門,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沒有一個人想到她。謝天謝地,她可以不用參與討論就能了解事情的始末。
“聽這則消息!”喬·千德勒狂喜地叫道:“還沒有向社會大衆發布,但我們今天早晨八點就獲得資料,動作很快,是吧!”他讀道:“‘懸賞通告:男,年約二十八歲,身材瘦長,約五呎八吋高;膚
偏黑,不蓄胡子;穿著黑
斜紋外套,戴硬邊帽子,白
高領系著領帶;帶著報紙包裹,外表溫文。’”
班丁太太走向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就是這家夥!”喬說話時帶著勝利的口吻。“黛絲小,”他轉向她,以開玩笑的口吻說話,但是他坦率、雀躍的聲音中卻帶點顫抖。“如果你認識什麼年輕人,如剛才所描述的,只要告訴我們,就可以領到五百鎊的獎金。”
“五百鎊!”黛絲和父異口同聲地叫道。
“是啊!昨天市長提出懸賞,但是只提供給民間人士,我們警方人員不能領這筆獎金,真是不幸。不但如此,一切的困難、麻煩還得要由我們來承擔。”
“可以把這份懸賞通告給我看嗎?我想眼瞧瞧。”班丁說。
千德勒遞了過去。班丁看了看,交回給他:
“上面描述得很清楚,不是嗎?”
“是啊,符合這種描述的年輕人大概有幾百個——不!幾千個,”千德勒語帶諷刺地說。“就像早上我一位朋友所說,以後恐怕沒有人敢帶個報紙包裹出門了,至于擁有溫文的外表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了……”
黛絲開心地笑了,看來她頗欣賞千德勒的幽默。
班丁突然問:
“爲什麼看到他的人不將他逮住呢?”
班丁太太低聲地進了一句話:
“是啊!喬,這事蠻奇怪的,不是嗎?”
喬·千德勒咳了一聲:
“噢,是這樣子的。沒有人真的看清事件發生的經過。這些描述是根據兩位自認見到凶手的人綜合的敘述。你想,事情發生于深夜兩點鍾,這個時候街上並沒有多少人,尤其是霧濃的夜晚。有個女的說她看見一個年輕人從事發現場離開,另一個則說,複仇者從她身邊走過。負責這案件的主管主要是根據這兩人的描述,再綜合前幾件案子人們的敘述,形成了這個懸賞通告。”
“那麼這個複仇者也可能與通告中所描述的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啰?”班丁失望而緩慢地說。
“當然有這種可能!不!我想這些描述與他本人相當吻合。”千德勒說,但是……
神秘的房客第8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