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丁太太緊張地跳了起來,站在黑暗中傾聽了一會兒。門縫下透出的光線,讓房間顯得更暗更沈,而門後班丁正在閱讀報紙。
敲門聲再度響起,巨大、顫抖而不確定地響了兩聲,而不是一聲。她告訴自己恐怕不是什麼好事。若是有人想來住房,他的敲門聲必定清楚、快速、大膽而自信。不,這一定是乞丐之類的人吧!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任何時間都可能上門,或哀求或威脅地向人乞討。
這些男人女人,特別是女人,留給班丁太太極不好的經驗,他們來曆不明,默默無聞,是漂流在各大城市的無業遊民。但自從她爲了節省開銷而不點燈後,就很少再受這類不速之客的打擾;他們是夜行的族類,往往被亮光吸引,而不會去幹擾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她打開起居室的門。班丁距門口較近,但是她比他更善于對付那些古怪難纏的人;然而今晚她還是希望班丁去應門,但是班丁仍然坐在那兒專心地閱讀報紙。當他聽到臥室門打開的聲音時,只擡頭說了一句:
“你沒聽見敲門聲嗎?”
她不答腔地走進大廳,慢慢地打開大門。
在門前人口三階的最上階,站著一個瘦削高個兒的男子,身著雙重披肩的外套,頭戴一頂老式的高頂絲質禮帽。他佇立在那兒,對著她眨眼,可能是大廳走道的光線令他感到刺眼吧!班丁太太訓練有素的判斷力立刻告訴她,眼前的這個男子雖然看起來古怪,卻是個溫文有禮的紳士,而且他的出身階級就像前幾任雇主所接觸的層次。
“這裏是不是有房間出租?”他問道,聲音中似乎帶著某種尖銳、不穩定而猶疑的成分。
“是的,先生。”她的語氣不很確定。
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曾有人——那種他們願意請入這高雅房舍的人——造訪他們的住所。
她本能地閃到一邊,這位陌生人走過她身旁,進入大廳。
這時,班丁太太首次注意到他左手拿著一個小袋子,那是個很新的袋子,用堅固的棕皮革製成。
“我正在尋找一些安靜的房間,”他說道,又夢呓般地重複了一次,“安靜的房間。”
說著的同時,他緊張地環顧四周;然後,他蠟黃的臉亮了起來,因爲他看到大廳的布置毫不含糊,而且非常幹淨。
這兒有個整齊的帽架,還有與牆上壁紙顔
相稱的高級暗紅
呢絨地毯,讓訪客疲憊的雙腳感到柔軟、舒適。
這是一個上等的寄宿之,而且顯然的,它的管家也是一流的。
“您會發現我的房間都很幹淨。”她溫和地說。“目前我有四個房間可以出租,除了我們夫婦倆住之外,其他房間都是空的。”
她的語氣冷靜有禮。這位准房客說話彬彬有禮、討人喜歡,讓已捉襟見肘的班丁太太回想起快樂而食無慮的年輕時光。他的及時出現簡直太美好了,令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聽起來很合適,”他說道。“四個房間?哈,或許我只要兩間,但是,在選擇之前,我想四個房間都先看一看。”
多麼幸運!多虧班丁開了燈,否則這人也不會找到這裏。
她轉身走向樓梯間,幾乎忘了大門還是開著的,還是這位已經在她心目中成爲“房客”的陌生人走過通道,爲她關上了大門。
“啊!謝謝您,先生。”她說:“抱歉,麻煩您了。”
他們的目光相遇。
“在倫敦,開著大門很不安全。”他說道,語帶嚴厲:“希望您不常做這樣的事,太容易讓人潛入了。”
班丁太太十分難過。盡管他的口氣仍然劄貌,但顯然已生了氣。
“先生,我確定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她慌忙答道,“您一點也不需要擔心!”
這時,透過起居室緊閉的門,傳來班了先生的咳嗽聲,那不過是一小聲幹咳,卻引來這位未來的房客粗暴的反應。
“那是誰呢?”他伸手抓著她的手臂,“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生,那不過是我的丈夫。幾分鍾前,他出門買了報紙,我想,他可能受寒才咳嗽的。”
“您丈夫?”他看著她,帶著專注而猜疑的眼光。“請問他的職業是……”
班丁太太挺直了身子。班丁的職業是什麼,不幹他人的事;但是,表現出不悅對她並沒好。
“他現在做臨時仆役。”她語氣僵硬地回答:“他以前在一位紳士家裏服務,先生。當然,如果您要求,他也可以侍候您。”
語畢,她轉身走上狹窄而陡斜的樓梯。
在第一段樓梯的頂端,是班丁太太自稱爲客廳的樓層,範圍包括前面的起居室和後面的臥室。
她開了起居室的門,並點亮了燈。
這房間很討人喜歡,雖然家具有點擁擠;覆蓋在地板上的是如青笞般的綠地毯,桌子周圍擺著四張椅子,大約放在房間的中央,對著門口的角落裏則擺著一個寬敞的老式櫥櫃。
深綠的牆壁上挂著一系列的八件版畫,是早期維多利亞時代的美女畫像。這些美女穿著美麗的蕾絲薄紗舞宴服。班丁太太非常喜愛這些圖畫,而且認爲這些擺飾爲起居室增添了不少細致優雅的情調。
當她點燈的時候,心中雀躍萬分,很慶幸自己在兩天前曾打起精神將這房間徹底重新布置過。
這房間住過不老實又肮贓的房客,還是班丁夫婦以“找警察”威嚇他們,他們才搬走的,自此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這房間都不曾打掃過。現在它已整理得井然有序,惟一讓班丁太太感到遺憾的是,她沒有白窗簾可挂,但如果這位房客真的租下房間,這問題很快就會解決。
然而,這樣的房間在房客看來又如何呢?這個陌生人猶疑的環顧四周說:
“這個對我來說實在太……太豪華了,”他終于說:“我想看看其他的房間,這位什麼……什麼太太來著?”
“班丁,”她溫柔地說:“班丁,先生!”
說著,那黑暗、沈重的憂慮又襲上她悲傷而疲累的心頭。或許是她弄錯了,這位紳士可能也沒什麼錢,付不起兩個房間的租金,就算是八到十先令一周吧,盡管聊勝于無,但對他們夫妻來說,實在是沒有多大用
。
“您要不要看看臥室呢,先生?”
“不用了,我倒想看看樓上有沒有其他房間,班……”他似乎費了很大的心力在思索,然後喘著氣說出:“班丁太太!”
頂樓的房間當然就在客廳樓層的上方,但是看起來很不面,裏頭並沒有什麼擺設,事實上,班丁夫婦從來沒費過心去整理那兩個房間,這兩個房間與起初他們搬來時沒有什麼變動。
要將一個只備有槽、瓦斯爐這樣簡陋家具的房間搖身變爲溫馨的客廳,還真是不容易呢……
神秘的房客第2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