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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人》第30章

長篇偵探小說作品

  我留她們兩個在房間,自己走到南道上。那個小男孩沒精打采的坐在麥威裏膝上,因爲疲累而顯得呆滯。

  “他快累歪了,”麥威裏說。“而且,我還有個新娘子在舊金山癡癡的等著我呢!”

  “再給我幾分鍾就好。蘇東小jie呢?”

  “跟她的兒子在裏面,”他的大拇指朝樓梯下頭那個小房間的門擺了擺。“他是個死硬派,所以我才坐鎮在這裏。”

  “他剛才又怎麼了?”

  “他想用一只手跟哈洛德幹一架。老哈從前可是舊金山四十九人隊(美guo著名的美式足球隊)裏的球員。”

  “老哈呢?”

  “到外頭看守去了,怕萬一有什麼人出現。”他故意板起臉孔,在小男孩的肋骨上戳了戳。“喂,小瞌睡蟲,可別睡著啦,呢?”

  我敲敲小房間的門,愛倫叫我進去。

  她坐在旋轉椅上,她兒子則坐在保險櫃旁的地上,像個冒不出熱氣的火爐。他的臉慘白淒然,襯得他的紅發和胡子有如粘貼上去的。他的嘴緊張得抽搐個不停,好像在咬什麼東西,又像被什麼咬了一口。

  “這是亞契先生,”愛倫說。

  我有心表示一點友善,于是問他手臂怎麼樣了。他“叭”的一聲,當著我的面重重拍了地板一下。

  “他的手斷了,”愛倫說。“他在附近的一個小鎮裏找到一間診所,把手臂固定起來。他們要他明天再回去檢查——”

  那孩子揮舞著他那只完好的手臂打斷她的話:

  “什麼話都別跟他說。他就是那個害我把愛瑞亞蒂妮弄丟的家夥。”

  “是,是我害的,而且我還用我的頭拿著槍把你的手打斷了,對吧?”

  “我早該開槍斃了你。”

  麥威裏講的沒錯,他真是個死硬派。我不知道他的冥頑不靈有多少是來自他自己的xing情,有多少是因爲身心備受折磨所致。

  “他惹了麻煩——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對愛倫說。

  “你的意思是要逮捕他?”

  “那不是我的事,決定要怎麼chu置他也不是我的事。我不是他父qin。”

  “可是你替他工作,不是嗎?”傑瑞說。“要是你以爲你可以把我拖回家去,我告——”

  我轉身對他說:

  “你家沒有你也撐得下去。如果你以爲那裏的人都會在碼頭邊癡癡等著你回來,你得用你的腦子再想想。”

  這句話果然讓他閉了嘴,可是我覺得自己這樣貶他有點卑鄙,也有點不誠實。我心裏浮現出一幅景象:羅傑·安密特等在碼頭浮板上,遙望著大海。

  “他不肯回到他爸爸身邊,”愛倫說。“所以我在想,他可不可以留下來跟我住,至少暫時住一陣子。他需要什麼樣的照顧,我都可以安排。”

  “你認爲你治得了他?”

  “不管怎麼樣,我可以給他一塊遮風避雨的地方。別人有了麻煩,我也會這樣。”

  她神se自若,臉上一副欣然但並不熱切的神情。

  “我不知道法律上怎麼規定。”

  “他跟法律怎麼會扯上關系?”

  “那要看他有沒有前科,無論是大是小的前科。”

  我們同時望望地板上的傑瑞。除了抽搐之外,他動也不動的坐著,像個在角落裏突然變老的老翁。

  “你有沒有被捕過?”

  “沒有,我巴不得有。”

  “這話並不好笑。如果他們真要拿法律來辦你,罪刑可能很重。你把船開走,可能觸犯了嚴重的竊盜罪;把那小男孩帶走,則是誘拐小孩或是綁架,要不就是少年犯罪。”

  傑瑞驚慌地擡起頭來。

  “你以爲我對他怎麼樣了?我是想救他的命哪!”

  “你幾乎讓他送了命。”

  傑瑞笨拙地站起身子,一臉痛苦的怪相。

  “這不用你來告訴我。我知道是我毀了那條船,可是我並沒有偷船,是安密特先生要我負責管船的,你去問他。”

  “你最好自己去跟他說。不過今晚是不必了。”我轉而對愛倫說:“我建議你帶他去睡覺。”

  他沒有爭辯。愛倫一手環著他的肩膀,跟他一塊兒走了出去。她臉上有種坦然的表情,仿佛她過了太久全無外在紛擾的日子,已經受夠了。

  我知道這不是辦法。愛倫一個人與世隔絕太久,而傑瑞也已長大,其實不再需要母qin了。他必須自己撐過自己的輕狂歲月,一如她過去那樣。可是沒有人能保證他做得到。他屬于一個長輩都中了毒的世代,就像那些鹧鸪鳥,身上帶著一種道德上的ddt毒素,因而危害了下一代的生命。

  可是我沒有多余的閑工夫去替傑瑞cao心。我把旋轉椅轉向電話,撥了蔔賀太太聖德瑞莎農場的號碼。珍立刻拿起話筒。由于久懸于期望和絕望之間,她的聲音幾近于平板:

  “這裏是蔔賀家。”

  “我是亞契。我找到你兒子龍尼了,他沒事。”

  她沒有馬上答話。透過線路的嘶嘶雜音,我可以聽到她呼吸的聲音,好像她是這個電子世界中唯一的生命ti

  “亞契先生,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在蘇薩黎多。龍尼很平安,而且很健康。”

  “是,我聽到了。”又是一陣靜默。隨後她以勉強的語氣說道:“那女孩子怎麼樣了?”

  “她人是安全了,不過精神狀況不太好。”

  “我可不會這麼想。”

  “可是她確實沒有要拐走你兒子的意思。她是在躲避那個殺了你丈夫的人。”

  “一路躲到蘇薩黎多去?”她的語氣盡是不信。

  “沒錯。”

  “那個人是誰?”

  “一個留胡子、黑發長到肩膀、戴著一個折疊式黑眼鏡的人。你有沒有想到什麼人符合這樣的形容?”

  “北嶺一帶有很多留長發的人,其實這裏也一樣。過去這幾年來我很少跟這類人有往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人。”

  “有可能是個胡亂殺人的瘋子。我要請你做一件事情,而且我要你在我一挂掉電話以後就照辦:你打電話給警長,要他派個人出來。你必須堅持要那個人待在你那裏。如果他不肯,你就搭計程車進城來,找個好一點的旅館住下。”

  “可是是你叫我待在這個房子裏的。”

  “現在不必了,我已經找到龍尼。我明天會帶他回家。”

  “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跟他說話?我只要聽聽他的聲音。”

  我打開門,叫那小男孩。他溜下麥威裏的膝蓋跑過來,兩只手拿住話筒。

  “ma咪,你是不是ma咪?……船沈下去了,可是我是坐沖lang板回來的……沒有,我不冷。喜悅阿姨把她小兒子的yi服給我穿,還給我吃漢堡。蘇珊在舊金山也幫我買了一個漢堡……你說蘇珊嗎?我想她很好吧!她本來要從金門大橋跳下去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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