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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迪姆虎——來自華盛頓的報告》第3章

長篇偵探小說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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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9年1月24日,上午8時30分。

  北京,東城區大雅寶胡同146號。

  這是一座破亂而擁擠的大雜院,踩著石階跨進院門,首先看見的就是一只挨一只的瓷盆瓦罐,木箱鐵桶,一摞靠一摞的蜂窩煤和一間擠一間的用木板、油氈、碎磚頭砌成的小廚房。如果凝目細尋,便會發現在這些斑駁髒亂的雜物中時隱時現地露出一截半截的原宅舊貌:石獅、門樓、影壁、廊柱以及龍頭高昂的屋脊和雕花樓鳳的門窗,這一切無不顯示著往日的輝煌與尊貴。從這些支離破碎的古迹上可以斷言,早年這裏一定是哪位皇qinguo戚的府邸或達官貴人的私宅。

  太陽剛從屋頂露出半個發面窩頭似的胖臉,正是大人上班、小孩上學、老頭遛彎、老太太買菜的時候,院子裏一片寂靜。忽然,左側角落中的一小耳房裏傳出一陣“嘩嘩叭叭”的聲響,從門框上伸出的半截鐵皮煙筒中躥出gu濃濃的灰煙,由舊棉被改成的門簾一挑,從屋裏蹦出個人來,弓腰猛咳,擠出一臉鼻涕眼淚,好一會,他才喘過氣,直起腰,右手揪住藍se製式棉襖的左袖筒順幹瘦的臉上蹭了蹭,汙迹和淚shui抹去了,眼角的碎紋和密匝匝的胡茬卻越發顯得分明。他挺直瘦長的身子,雙手抓住厚重的門簾高高撩起,可不管他怎樣用力,略顯駝背的腰杆仍像一根沒長直的樹幹微微彎曲著。從屋內湧出的煙霧如流雲般在他面前彌漫、飄散,待煙四散盡,他才放下門簾返回室內。小鐵爐中的引火炭已點燃蜂窩煤,一只只黑圓的小孔中冒出縷縷淡藍se的火苗,他把散落在地上的碎木片拾攏好,連同一盆引火炭塞回chuang下,這樣明天生火時就不用再劈木柴了。這種火爐他使用了好多年,卻總使不好,幾乎每天夜裏都要熄滅,每天起chuang都要烏煙瘴氣地折騰一番。小屋裏漸漸有了融融的暖意,他從陳舊的書櫥中取過一只鋁皮飯盒,在火爐旁的小凳上坐下。飯盒裏裝著一個饅頭,幾片醬牛肉和兩塊圓白菜葉,他用小果刀將饅頭攔腰切開一條縫,把牛肉和菜葉夾進去,然後用夾蜂窩煤的長柄鐵鉗夾住饅頭放到爐火上烘烤,跳動的火苗漫柔地烘烤著脹鼓鼓的饅頭和肉片,發出“滋滋”的歡快叫聲。不一會,小屋裏便充溢濃濃的香味,每當這時,他就想起遙遠的歲月中一個叫羅伯特·戴維的孩子,想起遙遠的哈特城。那是得克薩斯州高原上的一座小鎮,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和數不清的牧場。每天清晨,當戴維坐到餐桌前時,慈祥的母qin總會從烤箱中端來一盤熱騰騰的漢堡包。母qin是甯波人,十多歲時跟隨做珠寶生意的父qin來到美guo,可她的漢堡包卻做得非常好,皮酥而不焦,肉嫩而不膩,生菜和果片又鮮又脆,連鎮長品嘗了都贊不絕口。後來母qin去世了,她是在戴維十一歲那年的夏天被一場冰雹砸死的,哈特草原上經常下ji蛋大的冰雹,也經常有人和牲畜被砸死。母qin死後,戴維連著三天沒吃飯,不論嚴厲的父qin怎樣哄,怎樣罵,怎樣開著汽車買來各種食品和中guo飯菜,他就是不肯吃一口。每次父qin把他拽到餐桌旁,他總是盯著烤箱發呆。父qin無奈,只好照母qin的做法烤製了一盤牛肉漢堡包,戴維竟大口吞嚼起來,父qin歎了口氣。從此,父qin每天早晨都像母qin一樣給他做一盤漢堡包。慢慢地,父qin粗糙的大手烤製的漢堡包竟然和母qin烤的一樣香脆。再後來,戴維考人芝加哥大學,離開了高原小鎮哈特城和鬓發斑白的父qin

  然而他不管走到哪裏,喜歡吃漢堡包的習慣幾十年都沒改變,即使幾十年後在黃河灘五·七幹校喂豬的小草棚裏,即使有一塊玉米面窩頭,他也要用爐火烤出一層焦黃的脆皮,然後夾上幾片鹹菜或白菜幫吃得津津有味。他能享受到這種獨特的中式漢堡包完全是他一時沖動的緣故,正是這種沖動改變了——同時也決定了他的一生命運。而這種“沖動”卻是深深蘊含在他心中的一gu情感和信念的爆發。大學畢業後,他本想留在芝加哥當一名律師或記者,也確有幾家名望甚高的律師事務所和報社向他發出聘書,偏偏在這時,他從收音機裏聽一個叫毛澤東的人站在遙遠北京的天安門城樓上高喊了一句:“中華人民共和guo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就這一聲濃濃的湖南土音的高喊,使他激動得熱血沸騰,徹夜難眠。第二天,他便毅然用全部積蓄買了張飛機票飛離了繁華的芝加哥。五天以後,他就站在了天安門城樓下的金shui橋上,就在那一時刻,他給自己起了個嶄新的名字:羅新華。

  他歸guo不久,東西方兩個大guo在朝鮮半島燃起戰火,展開了一場舉世矚目的厮殺。已改名羅新華的羅伯特·戴維義無反顧地參加了中guo人民志願軍,投身到血與火的戰鬥中,決心用青春和生命保衛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guo,由于得天獨厚的條件,他被選派到志願軍總部當翻譯,跟隨彭德懷元帥或出席中外記者招待會或並肩坐在談判桌旁,確也著實風光了幾回。可好景不長,他便厄運臨頭。一次,英guo共産dang主辦的《火炬報》有位年輕的女記者來采訪彭大元帥,他奉命坐在一旁當翻譯,可談著談著,他就察覺女記者那一雙碧藍美麗的大眼睛迸閃著火辣辣的目光,不時地在自己臉上逡巡,甜柔的話語中也不時摻加著一兩句熱切的、使他無法翻譯的言詞,且越來越qin昵、越大膽:

  “你的英語講得真好。”

  “你真稱得上東方的美男子。”

  “你的風度簡直像古羅馬的騎士。”

  “呵!你已令我著迷了。”

  “你能和我約會嗎?”

  “今天晚上我在山下的小河邊等你。”

  開始他感到驚愕,感到新奇,漸漸又感到興奮,感到飄飄然。女記者那金se的卷發、碧藍的眼睛、潔白的肌膚、jiao媚的目光,無不令人陶醉。不苟言笑的元帥始終正襟危坐,極認真、極嚴肅地回答著女記者的每一項提問。他知道放牛娃出身的元帥不懂英語,也絕不會想到lang漫的女記者會向他的翻譯射出丘比特之箭。

  晚上,當彎彎的月牙挂上山頂的樹梢時,他悄悄溜到了山腳下的小河畔,一眼就看見女記者穿一身潔白的百褶裙斜坐在河邊的石板上,長長的卷發散蓬蓬地披落在肩頭,他記不得當時自己喊了句什麼,也記不得兩個人怎麼就擁抱到了一起,他只記得當女記者帶著一gu濃濃的香shui味撲進他懷中時,潛伏在葦叢中的兩名元帥的警衛員也沖出扭住了他的雙臂,他這才明白不懂英語的元帥並非不懂愛情的暗示,捕捉戰機的眼睛當然也能察覺男女私情。慶幸的是,威嚴治軍而名震中外的元帥並沒將他送交軍事法庭,也許是女記者的努力和貢獻,也許是元帥念及他的愛guo之情和特殊經曆,最後只給了他個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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