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私人生活第1章上一小節]到我所在的班裏時,除我之外全班同學都發了言,大家都是按前一天t先生教我們的說法說的。簡直就是一場對t老師歌功頌德的大合唱。只有我把頭深深埋著或扭向牆壁,一聲沒吭。當班長一邊說著t先生爲了批改我們大家的作業廢寢忘食的時候,竟然一邊哭了起來。
我非常緊張和羞愧,心咚咚跳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教務的人剛一離開,t先生就把我從座位上提起來,劈頭蓋腦地教訓了我,我越發無地自容。
到第二次抽查時,我終于鼓足勇氣。第一個就站起來發言。
我說,“上一次我沒有發言,事後t老師嚴厲批評了我。
我知道我錯了。這一次我要改正缺點。t老師的確是一個公而忘私的人,比如昨天,t老師爲了配合今天的檢查工作,一字一句輔導我們的發言,一直到很晚。”
我一口氣說完這麼長的話,然後興奮地坐了下來。
可是,待教務的人剛一走,t先生—聲大喊:“倪拗拗站起來!
t先生又把我從座位上提起來,用比上一次更加憤怒的語調教訓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這一次錯在了哪裏。我發誓,當時的我絕對以爲是在爲t老師唱頌歌,盡管這麼做我相當不情願。
我不僅不明白自己錯在哪裏,而且他那瞬息即變的臉孔使我非常厭惡。于是,我低下頭,在嘴裏不停地咕哝著。
t老師沖我吼叫著,要我把嘴裏的話講出來。但是,我決不會再告訴他。我那羞怯不安的、激烈湧動的身內部,也決不會有一絲裂縫,把我內在的對話滲透或泄漏出來。我除了立志做一個啞巴之外,沒有別的事情想做。
這件事之後,大家都不再與我說話。我自然也不相信身邊任何—個人。說不出爲什麼,我覺得連每天的天氣都像是假的,感覺自己在外邊就如同是晴空裏的一朵孤零零的烏雲。
一個人走路的時候,我告訴自己,這個地球若不是個假的,它肯定就不會轉動。
我每天盼望的一件事就是:快快回家。
父是指望不上的,這一點我非常清楚。他是一個傲慢且專橫的不很得志的官員,多年來(大約從我出生開始)他—直受著抑製和排擠,這更加劇了他的狂妄、煩躁與神經質。
他是不屑與一個小學教師坐下來談話的,哪怕這關系到我的命運、特別是t先生這樣的熙指氣使的男人,我相信他們在一起用不了十分鍾,就會勢不兩立地爭吵起來。因爲他們都是男人。
所以,每次都是母來見t先生。關鍵是父
並不關心我的事。他其實也不關心母
的事,因爲我從母
那裏感覺得到,我的事就是她的事。父
只關心他自己。
我還想,我長大了一定不要嫁給父那樣的男人,他讓我和
沒有依靠。這對候,我忽然想起我應該嫁給教育局局長,他可以沖t老師大發其火,甚至可以打他的耳光,而不用像我和母
一樣把羞辱埋藏在心裏。
可是,我又想起,前些天家裏修建廚房時,由于父在
力勞動方面的無用,不僅無用,他還沖母
請來幫忙的工人發脾氣,使得母
格外爲難尴尬,一再說好話替父
求情。
當時看著母的樣子,我發誓將來一定嫁給一個會蓋廚房的男人。
想到這裏,我的思緒格外茫然混亂,想不清楚到底選擇教育局長呢,還是選擇會蓋廚房的男人。
黑的雨珠還是帶著一副偏執狂的面孔,在這樣一個晴空的傍晚下了起來。用一種不柔和的、與環繞周身的自然極不和諧的聲音垂落。
雨幕中。我忽然看見了路口母
那沈默無聲的輪廓,她輕輕踮起腳尖,身子向前探出,這個我行我索的女人仿佛在自然之雨和生活的黑暗之雨的雙重壓力下,尋求著光明。她把遠
的那個被淋
的小女兒的身
,視爲一團大
中的火苗,那“火苗”使她在人生的這一場大戲臺上,跳著精神的與物質的雙重腳尖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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