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斯佳麗第十八章上一小節]迎面灌入。“你暈船嗎,斯佳麗?”
“不知道,昨天才頭一遭搭船。”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港口就在前頭,風相當大,如有萬一,就在你身後的貯藏櫃內拿一個桶子。”瑞特說完便急急跑上甲板。“張起船艏三角帆,搶風航行。我們慢啦!”他迎風喊道。
一分鍾後,船身傾斜得厲害,斯佳麗身不由己地從長椅上滑落。昨天搭乘溯河而上的寬平板駁船,船速很慢,她沒料到今天搭的帆船,借
與風勢推助順流而下,速度竟快了許多,不過倒同駁船一樣穩。
斯佳麗踉踉跄跄走向短梯,吃力地爬上去,把頭伸出艙口。風吹得她透不過氣,頭上的羽毛鑲飾帽也被吹跑了。她擡頭仰望,看見帽子在空中飄舞,嚇得一只海鷗呱呱亂叫,振翅高飛,逃離那頂像鳥似的帽子。斯佳麗看了樂不可支。船身傾斜得更厲害,河沖刷過較低的一端,濺起
花。真刺激啊!斯佳麗聽到風中傳來潘西害怕的尖叫聲。那黑妞兒真沒出息!
斯佳麗穩住重心,登上梯子。瑞特的吼聲卻教她止了步。他正旋轉著駕駛盤,甲板的傾斜度漸緩,帆布啪喇喇作響。他招手喚來一名船員接替他的位置,另一名船員則扶著在船尾嘔吐的潘西。跨了兩步,瑞特走近梯頂,對著斯佳麗橫眉豎眼:“你這小白癡!也不怕腦袋瓜被帆杠砸扁,回到下面去。”
“哦!瑞恃,不要嘛!讓我到上面去看個究竟,真好玩!我想嘗嘗風和花的滋味。”
“你不覺得惡心?也不害怕?”
她給他兩個輕蔑的白眼,算是回答。
“哦!埃莉諾小,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時光!我真不明白爲什麼有的男人不去當
手。”
“瞧你玩得這麼開心,我也很高興,不過瑞特讓你吹風曬太陽,實在可惡。你的臉紅得像印第安人。”巴特勒老太太命令斯佳麗回房,將甘油和玫瑰香抹在臉上。然後便開始責罵她那高頭大馬、嬉皮笑臉的兒子,直到他佯裝羞愧,低下頭來才罷休。
“我去把特地爲你帶回來的聖誕節冬青挂上,你會讓我飯後吃甜點心嗎?還是要我到角落罰站?”他假作低聲下氣地問道。
埃莉諾·巴特勒攤攤雙手認輸。“真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瑞特。”
這回她強忍笑容的努力,終告白費。她真心疼這個兒子。
那天下午,趁斯佳麗忙著爲曬傷的皮膚擦護膚液時,瑞特提著從農場帶回的冬青花環,代母送去給艾莉茜亞·薩維奇。
“謝謝埃莉諾的好意,還有你瑞特,謝謝。來杯酒好嗎?”
瑞特欣然接過酒杯,兩人悠閑地聊著反常的氣候,聊著三十年前的一個下雪的冬天,那一年連續下了三十八天雨。他們自小就認識,兩家僅隔著一道花園牆,一棵桑葚樹,園牆兩邊低垂的枝頭挂著蜜甜的、沾著指印的紫果實。
“斯佳麗被私闖臥房的北佬嚇得魂不附,”瑞特在他們結束往事迫憶後說。“希望你能跟一個在你五歲時掀開你裙子的老朋友談談這件事。”
“如果你能設法忘掉我小時候討厭穿內那回事,我就會爽快地跟你談。”薩維奇太太愉快地笑著。“爲了那事,全家人至少有一年對我感到絕望。現在一想起來,倒覺得很好玩……但是北佬這事就一點不好玩了。總有人動不動愛開槍,打死一個兵,那後果就不堪收拾了。”
“告訴我他長什麼樣子,艾莉茜亞。也許我可以猜出是誰。”
“我只見過他一眼,瑞特……”
“那就夠了。是高是矮?”
“高,實在非常高,他的頭離窗簾頂只有一英尺左右,那些窗子有七英尺四英寸高呢。”
瑞特咧開嘴一笑。“我就知道找對人了。你是我所認識的人當中眼睛最尖的,只有你,站在屋子角落也能認出生日宴會中哪勺冰淇淋最大。我們都在背後叫你‘鷹眼’。”,“我記得你們當我的面還替我取了其他更難聽的綽號。你是一個討人厭的臭男孩。”
“你是個討人厭的臭女孩。不過,就算你穿了內,我還是會愛你的。”
“就算你不愛,我也照樣會愛你。有好幾次我偷看你裙子底下有什麼東西,卻什麼都沒看到。”
“行行好吧!艾莉茜亞。至少得叫做蘇格蘭裙。”
相視大笑後,瑞特又重新盤問。艾莉茜亞開始認真回憶,倒記起了許多細節。那個兵很年輕--的確非常年輕--笨拙的舉動像個正值尴尬年齡,還不習慣生理變化的男孩子。人也很瘦。軍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手腕露出袖口一大截,軍服可能根本不是他自己的。發很黑,“但不像你那麼烏黑,瑞特,順便說一句,而是有點暗灰,不,他的頭發一定是棕
的,在
暗
顔
才變得較深。”是的,梳剪整齊,但沒有抹油。否則她一定會聞到望加錫發油的味道。她一點一滴地把想起來的事拼湊起來。隨後她的話兒支吾起來。
“你知道他是誰了吧,艾莉茜亞?”
“我一定弄錯了。”
“你一定不會弄錯。你有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兒子,你一定認識他的朋友。我一聽到消息,就猜到一定是查爾斯頓的男孩幹的。你當真相信一名北佬士兵膽敢闖入女人香閨,只爲偷看蓋著被單的女人那模樣?這決不是恐怖事件,艾莉茜亞,只是一個可憐的男孩對自己的身發育感到困惑而已。他想知道沒穿
、裙撐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偷窺睡覺的女人。十之八九當他看到清醒、穿戴整齊的女人時,會爲自己不安分的念頭感到羞恥。可憐的小鬼。我猜他的父
可能在內戰時死于沙場了,他找不到可以談談的人。”
“他有個哥哥--”
“哦?那是我弄錯唉!要不然就是你猜錯人。”
“恐怕不會。那男孩叫湯米·柯柏,是同齡小孩中個子最高、最幹淨的一個。我在臥房裏碰上這事後第三天,在街上碰到他,就跟他打招呼,差點沒把他嚇死。他父在野牛河戰役中陣亡,湯米根本不認識他父
,他哥哥也比他大十歲或十一歲。”
“你是指愛德華·柯柏,那位律師?”
艾莉茜亞點點頭。
“難怪。柯柏律師是我母的南部邦聯之家委員會的人,前不久才在家裏見過他。他幾乎是個太監。根本幫不上湯米的忙。”
“他根本不是太監,他只是太迷戀安妮·漢普頓,忽略了他弟弟的需要。”
“隨你怎麼說,艾莉茜亞。我倒打算去開導開導湯米。”
“瑞特,不能去。你會把這可憐的小鬼嚇死的。”
“可是這‘可憐的小鬼’把查爾斯頓的女人都嚇死了。感謝上帝,至今還沒有發生嚴重的意外。但下次他可能會失去控製。或者可能挨子彈,艾莉茜亞,他住哪裏?”
“教堂街,在百老街轉角附近,聖米迎勒巷南邊那排磚房的中間一棟。可是瑞特,你打算說些什麼?總不能一走進去就抓住湯米的脖子拖出去吧!”
“相信我,艾莉茜亞。”
艾莉茜亞雙手托著瑞特的臉,輕吻他的。“你能回家來真好,老鄰居。祝湯米好運。”
湯米回家時,瑞特正與他母坐在陽臺上飲茶。柯柏太太將兒子介紹給瑞特,然後叫他進屋放下書本,洗手洗臉。“巴特勒先生要帶你去他的裁縫師那兒。他有個侄子住在艾肯,個頭跟你差不多高,想找你去試穿一些
服,好爲他侄子選一樣合適的聖誕禮物。”
一離開大人的視線,湯米立即換上愁眉苦臉的表情。然後一想起瑞特少年時代大膽行徑的點滴傳聞,才又高興幫巴特勒先生這個忙。
也許他可以鼓起勇氣問巴特勒先生一些困擾他的問題吧。
其實根本無需湯米開口。兩人一走出屋子,瑞特就摟著男孩的肩說:“湯姆,我想教你一些很受用的課程。第一課就是如何在做母的面前撒謊,而不會被懷疑。等會幾上了街車,我會把我裁縫師的習慣和他店裏的情況詳細說給你聽。我幫你再說幾遍,直到能夠把這個謊說得圓滿爲止。因爲我根本沒有侄子住在艾肯,我們也不去裁縫師那兒。
我們要坐車到拉特利奇大道,再散散步,走一段路也有益于健康,我們到那裏去見我的幾個朋友。”
湯米·柯柏聽了沒二話,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習慣聽長輩的吩咐,也喜歡巴特勒先生叫他小名湯姆。在日落前,湯姆被送回母身邊,男孩看瑞特的眼神多了幾分英雄式的崇拜,瑞特知道今後幾年他還得背起湯姆這個包袱。
瑞特肯定湯姆這輩子絕對忘不了他們剛見過的那些朋友。查爾斯頓在曆史上有不少“第一”,包括有史以來第一家“專供男賓”的妓院。
近兩個世紀來,雖然搬了無數次地方,但從沒有一天不作生意,不管戰爭,傳染病,飓風,都沒有間斷過。妓院的特之一便是溫柔而得
地向小夥子介紹成爲大人的樂趣。而這也是查爾斯頓珍視的傳統之一。
瑞持有時不禁會想,如果他父能像看重作爲一個查爾斯頓紳士所應具備的禮教一樣看重這項傳統,他的生活會有什麼不同?但是往者已矣,來者可追。瑞特露出一絲苦笑。至少他有能力代盡父職,相信湯米的父
在世,也必定會帶他去見識成人世界。傳統自有其作用。而成效最顯著的,便是從今以後不會再有夜半北佬闖香閨的事情發生了。
到火車站去接之前,瑞特先回家喝了一杯慶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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