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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華煙雲》第七章 平亞染疾良醫束手 曼娘探病曾府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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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娘與平亞在泰安的瑣事這樣詳細敘述,也有其必要,因爲在桂jie回京之後那年的春天,平亞忽然身染重病,曾家把曼娘接到北京與平亞完成了qin事。

  平亞,一般說來,算個健康正常的孩子,雖不是身材魁梧,以官宦之家的孩子論,還算可以,不健壯,可也沒有什麼疾病。但是在青年時期因爲相當用功,關在屋子裏的時候兒太多。孩子越是功課好,往往臉se越蒼白,身ti越軟弱。那年的二月,平亞時時發燒,又像是流行xing感冒。曼娘聽到這消息,知道對他清明節回泰安給嶽父掃墓的希望,又粉碎了。

  平亞回京兩年,曼娘大大的改變了。平亞在家呆了兩個月,那段甜蜜的日子,只留給曼娘特別的寂寞,也變得越發沈靜。那段在默默之中似乎是冷淡的相愛,在她的芳心裏留下了愛與愁,所以她們愛與穿孝服不可思議的聯系在一起。她做了幾身白孝服,常常替換,洗後燙得整整齊齊,而且開始喜愛這種孝服。她也愛聽念佛經。她看門前別人家出殡,看得出神。在她心裏想,喪禮也就表示愛情。別人會以爲她喪父之後,心裏憂傷,可是她母qin知道,因爲木蘭有信來告訴平亞的消息,或是北京有來信,她一定心情活潑興奮幾天,過後又恢複以前的孤獨沈默。她母qin看出來,她一打開木蘭的來信,就雙頰紅暈,小小薄薄的嘴chun就顫動,表現出她那獨特的神情。李姨ma說曼娘跟平亞已經動了情,可是祖母不願承認自己在他倆婚前使他們倆太接近。老太太由曼娘的母qin陪伴,如今已經很習慣,所以曼娘母女到北京去住是辦不到的。曼娘別無他法,只有等三年居喪期滿之後到北京去出嫁,那時就十九歲了。現在是十八。

  所以今年清明節,她在父qin墳前哭得特別傷心,竟至著了涼。平亞病好的消息到時,她正生病在chuang,一聽到這個喜信兒,感冒很快就好了。

  平亞吃了由治感冒常用的幾劑兔耳草熬的湯葯,發燒很快就痊愈了。在養病期間,他服用由甘草、阿膠、豆蔻配製的丸葯,很有效,把病治好了。但是元氣耗損太大。白天困倦,四肢無力,這樣過了一個月,再一個半月之後,又去上學。

  快到四月底的時候兒,他又病倒。陣陣打寒噤,陣陣頭疼,脖子發酸。父母以爲流行xing感冒又犯了,又給他兔耳草熬的湯葯吃。一個禮拜之後才請醫生。由于木蘭家的關系,他們認識了那位蔣太醫。他到了之後,按了按脈,沒說什麼話,開了一服葯,裏面有桂皮、甘草、杏仁,好使病人出汗。

  木蘭那時已經十四歲,看過幾本醫書,由他父qin那位非常之士的鼓勵,跟那位禦醫談論過多次,所以一到曾家聽說那個葯方兒,她立刻明白那是治傷寒初起的。她回家之後,立刻告訴了父母。

  傷寒是醫生最怕的病。這個病在中guo醫學上爭論得最多,以這種病爲主題寫的醫書也最多,最不易了解,也是人懂得最少的一種非常複雜的病。這種病裏頭包括好多種其他的病在內,時而發燒,時而發冷,叫做“仲景傷寒”,現代稱之爲腸炎。這種病先犯“三陽經”,再可能犯“一yin經”或同時“三yin經”。三陽經是營養系統,指的是小腸、大腸、胃的入口,膀胱、幽門;有時說“六陽經”,則包括膀胱、膽囊、胃肺、心、心外的薄膜與胰、腎、肝,都屬于yin經,司呼吸循環,排除廢物之用。yin與陽則相關相輔,並非獨自發揮功能,並非互相排斥。營養系統陽經職司支持身ti,發熱發力,而其他系統,也就是yin經,職司調和身ti各部,分泌汗液,使全身靈活。腎與肝,尤其是胰髒是分泌重要液ti,保持全身平衡的。

  人身的疾病在初起之時,還局限于陽經之時,極須善加調養。不久之後,平亞覺得口與chun發幹,但並不口渴,眼花、耳鳴、song口發悶。醫生告訴曾家大人平亞的病很嚴重,可是曾太太以爲那病與心情也有關系,是青春常有的。心中怪老太太不該讓兒子和曼娘走的那麼qin密。又過了半個月,燒仍不退,脈本來浮而不實,現在開始下沈,母qin真嚇怕了。她立刻想到叫曼娘來。有兩個理由,第一,她以爲平亞的病大ti上是相思病,唯一可靠的治療法是見到,摸到,聽到他的意中人。第二,因爲她相信沖喜,在病中給兒子完成花燭之喜。她想等一等,看看是不是需要走這一步。若是叫曼娘來京住在左近,如果需要總是方便的。醫生,雖絕非一籌莫展,至少治傷寒也沒有十分把握,于是也贊成這個辦法。現代醫學稱之爲混合心理治療。

  母qin問平亞願不願曼娘來北京看他,平亞說願意。

  曾文璞于是往山東打電報。曾文璞那時在擔任舊有的官職之外,又兼任政府電報局副總監,那時正是袁世凱當權,是朝廷的一個權威人物。官居直隸總督,兼鐵路礦務督辦,電報局督辦,最主要的是新軍訓練chu督辦,訓練新軍使用來福槍。曾文璞由于一位姓牛的同僚又是山東同鄉認識了袁世凱,袁世凱就給了他電報局副總監的職務。所以他往泰安家裏打了一封長電報,讓母qin立刻叫曼娘母女急速來京,說平亞病重。

  對曼娘,這封電報真是一個晴天霹雳,她心裏想她必須上京,毫無疑問。老太太與曼娘的母qin兩人商量此事。老祖母低聲向曼娘的母qin說,一定爲了趕緊完婚,在病中沖喜,不然不會這樣分明要母女同去。可是曼娘的母qin不能把這話告訴女兒,因爲她不能說這種話。雖然坐船旅途還舒服,曼娘不在乎這個,她告訴母qin要坐車坐轎,這樣一個禮拜,就可以到北京。老祖母聽到這個消息,也非常震驚,因爲平亞是長孫,在家裏地位很重要。她說她想去,不過是幾天之後帶著李姨ma坐船去。先派一個男仆和一個女仆陪著曼娘母女去。另外單派一個丫鬟叫小喜兒的伺候曼娘,小喜兒原本叫四喜。

  北京曾家接到母女起程的複電,以爲她們最快也要走十天。平亞那時已經病情危殆。已經顯出憔悴而衰弱,還是發高燒,脈搏微弱,偶爾嘔吐,四肢發冷,他說肚子裏寒痛,悶脹而虛軟。由種種病象上看,陽經“內陷”,已然侵入yin經。仿佛身ti正在幹涸,咽喉幹,眼睛無神。這時醫生不再用肉桂、甘草等熱葯表內熱,而是用平和xing的葯來溫暖yin經了,因爲已然看出是一種yin寒,是分泌器官功能不調。于是服用幹姜、蔥白、豬膽等熬成的湯葯。但是病人情況越來越壞,于是開始服用猛葯,裏面有大黃、硭硝等。

  大家等曼娘到來等得十分焦急,她來後第一次與身染重病的平亞相見必須慎重安排。大家都對她寄予很重的希望,因爲她可以說是病人的醫生,願她能起死回生,也是病人的救星。平亞幾次問他母qin曼娘是不是要來,什麼時候兒才到京。有時他發高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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