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說儒第8節 荷澤大師神會傳上一小節]禅法,聲影發揮。
開元八年,神會已五十三歲,站住南陽龍興寺。《神會語錄》第一卷中記南陽太守王粥(朔?)及內鄉縣令張萬頃問法的事,又記神會在南陽見侍禦史王維,王維稱“南陽郡有好大德,有佛法甚不可思議”。這都可見神會曾在南陽。
《圭傳》說:
又因南陽答王趙公三車義,名漸聞于名賢。
王趙公即王據,是玄宗爲太子時同謀除太平公主一的大功臣,封趙
公。開元、天寶之間,他做過十五州的刺史,兩郡的太守。十五州之中有鄧州,他見神會當是他做鄧州刺史的時代, 約在開元晚年(他死在天寶五年) 。三車問答全文見《神會語錄》第一卷。
據《南宗定是非論》以神會語錄》第二卷),神會于開元二十二年(七三四)正月十五日在滑臺大雲寺設無遮大會,建立南宗宗旨,並且攻擊當日最有勢力的神秀門下普寂大師。這正是慧能死後的二十一年。《圭傳》說:
能大師滅後二十年中,曹溪頓旨沈廢于荊吳,嵩嶽漸門熾盛于秦洛。普寂禅師,秀弟子也,謬稱七祖,二京法主,三帝門師,朝臣歸崇,敕使監衛。雄雄若是,誰敢當沖?嶺南宗途甘從毀滅。
此時確是神秀一派最得意之時。 神秀死于神龍二年(七0六),張說作《大通禅師碑》,稱爲“兩京法主,三帝師”(三帝謂則夭帝,中宗,睿宗)。神秀死後,他的兩個大弟子,普寂和義福,繼續受朝廷和民衆的熱烈的尊崇。義福死于開元二十四年,溢爲大智禅師;普寂死于二十七年,溢爲大照禅師。神秀死後,中宗爲他在嵩山嶽寺起塔,此寺遂成爲此宗的大本營,故宗密說“嵩嶽漸門熾盛于秦洛”。
張說作神秀的碑,始詳述此宗的傳法世系如下:
自菩提達磨天竺東來,以法傳慧可,慧可傳僧康,僧躁傳道信,道信傳弘忍,繼明重迹,相承五光。以全唐文》二三一)
這是第一次記載此宗的傳法世系。李巨作《嵩嶽寺碑》,也說:
達摩菩薩傳法于可,可付于珠,珠受于信,信恣于忍,忍遺于秀,秀鍾于今和尚寂。(檢唐文》二六三)
這就是宗密所記普寂“謬稱七祖”的事。《神會語錄》(第三卷)也說:
令普寂禅師自稱第七代,妄豎和尚(神秀)爲第六代。
李晉作《大照禅師碑》,也說普寂臨終時
誨門人曰:吾受托先師,傳較密印。遠自達摩菩薩導于可,可進于廉,廉鍾于信,信傳于忍,忍授于大通,大通贻于吾,今七葉矣。(《全唐文》二六二)
嚴挺之作義福的碑,也有同樣的世系:
禅師法輪始自天竺達摩,大教東派三百余年,獨稱東山學廣也。自可,躁,信,忍,至大通,遞相印屬。大通之傳付者,河東普寂與禅師二人,即東山繼德七代于茲矣。以全唐文廣八①)
這個世系本身是否可信,那是另一問題,我在此且不討論。當時神秀一門三師,他們的權威遂使這世系成爲無人敢疑的法統。這時候,當普寂和義福生存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和尚出來指斥這法統是僞造的,指斥弘忍不曾傳法給神秀,指出達磨一宗的正統法嗣定慧能而不是神秀,指出北方的漸門是旁支而南方的頓教是真傳。——這個和尚便是神會。
《圭傳》又說:
法信服,數被潛謀。傳授碑文,兩遇磨換。
《圭圖》也說:
能和尚滅度後,北宗漸教大行,因成頓fi弘傳之障。曹溪傳授碑文,已被磨換。故二十年中,宗教沈隱。
磨換碑文之說,大概全是捏造的話。慧能死後未有碑志,有二證。王維受神會之托作慧能的碑文,其文尚存(檢唐文》三二六),文中不提及舊有碑文,更沒有磨換的話。此是一證。《圭傳》又說,“據碑文中所敘,荷澤承付屬。”據此則所謂相溪傳授碑文》已記有神會傳法之事。然則慧能臨終時又何必隱瞞不說,而僅說二十年外的懸記呢?此是二證。
《曆代法寶記》(《大正大藏經》五十一卷,滅一八二)也說慧能死後,“太常寺丞韋據造碑文,至開元七年,被人磨改,別造碑文。近代報修,詩郎來鼎撰碑文。”(適按,宋鼎撰碑文乃是神會居洛陽荷澤寺時的事,見林僧傳入)這也是虛造放實, 全不可信。(趙明誠《金石錄》七有“第一千h百九十八,唐曹溪能大師碑”,注家泉撰,文惟則分書,天寶十一款二月。據此則,“宋鼎”撰碑,不是虛造!適之——四三,十二,十六。)
今據巴黎所藏敦煌寫本之《南宗定是非論》及《神會語錄》第三殘卷所記清臺大雲寺定南宗宗旨的事,大致如下。
唐開元二十二年正月十五日,神會在滑臺大雲寺演說“菩提達摩南宗”的曆史,他大膽地提出一個修改的傳法世系,說
達摩……傳一領袈裟以爲法信,授與惠可,惠可傳僧躁,廉傳道信,道信傳弘忍,弘忍傳惠能,六代相承,連綿不絕。
他說:
神會今設無遮天會,兼莊嚴道場,不爲功德,爲天下學道者定宗旨,爲天下學道者辨是非。
他說:
秀禅師在日,指第六代傳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稱爲第六代。今普寂禅師自稱第七代,妄豎和尚爲第六代,所以不許。
他又說,久視年中,則天召秀和尚入內,臨發之時,秀和尚對諸道俗說:
韶州有大善知識,元是東山忍大師付屬,佛法盡在彼。
這都是很大膽的挑戰。其時慧能與神秀都久已死了,死人無可對證,故神會之說無人可否證。但他又更進一步,說傳法袈裟在慧能,普寂的同學廣濟曾于景龍三年十一月到韶州去偷此法
。此時普寂尚生存,但此等事也無人可以否證,只好聽神會自由捏造了。
當時座下有崇遠法師,人稱爲“山東遠”,起來質問道:
普寂禅師名字蓋,天下知聞,衆口共傳,不可思議。如此相非斥,豈不與身命有攤?
神會侃侃地答道:
我自料衡是非,定其宗旨。我今謂弘揚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衆生知聞,豈惜身命?
這種氣概,這種搏獅子的手段,都可以震動一時人的心魄,故清臺定宗旨的大會確有“先聲奪人”的大勝利。先聲奪人者,只是先取攻勢,叫人木得不取守勢。神會此時已是六十七歲的老師。我們想像一個眉發皓然的老和尚,在這莊嚴道場上,登師子座,大聲疾呼,攻擊當時“勢力連天”的普寂大師,直指神秀門下“師承是傍,法門是漸”(宗密麻襲圖冷語),這種大膽的挑戰當然能使滿座的人震驚生信。即使有少數懷疑的人,他們對于神秀一門的正統地位的信。動也遂不能不動搖了。所以滑臺之會是北宗消滅的先聲, 也是中佛教史上的一大革命。 《圭傳》說他“龍鱗虎尾,殉……
說儒第8節 荷澤大師神會傳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