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八這一整年,我對心理現象的看法經受了一個很大的變化。我原來曾接受過柏倫塔諾的看法,即,在感覺中有三個成分:動作、內容與客。後來我想,內容和客
的區別是不必要的,可是我仍然認爲,感覺基本上是一件具有關系
的事,在這事件中,一個主
“意識到”一個客
。我曾用過“意識”或“認識”這個概念來表示主
與客
的這種關系,並且曾把它看做是關于經驗知識的學說中的基本的東西。但是對于心理現象的這種關系
質慢慢懷疑起來。在我關于邏輯原子主義的講演中,我曾表示過這種懷疑。但是我做過這些講演不久之後,我深信威廉·詹姆士否認感覺中的關系
質,本來是對的。在一九一四年的《一元論者》學報中發表的《論認識的
質》這一長篇文章中,我批評了並且否定了詹姆士的意見。這篇文章的論證又在羅伯特·c.馬爾士編輯的《邏輯與知識》,139頁及以下中重印過。後來我采取的相反的意見最初于一九一九年發表在在亞裏士多德學會宣讀的一篇論文中,名《論命題:命題是什麼及如何具有意義》。這篇文章也在馬爾士所選的文集中重印了。有關的那一段是在305頁及以下中。詹姆士的意見最初發表在一篇論文裏,名《“意識”存在嗎?》在這篇文章裏,他主張,所設想的主
是“一個虛構物的名字”。他接著說:“那些對它仍然堅持不放的人只是對一個回聲堅持不放,那是消逝了的‘靈魂’在哲學的空氣中留下的微弱的謠傳”。這篇文章是在一九○四年發表的。但是直到十四年以後我才相信它是正確的。
這個問題要比表面上看來的那樣更爲重要。顯然我們是藉經驗來學習。而且,至少在我看來,顯然學習不只是得到一些行動的方法,而且也産生一些什麼東西,可以名之曰“知識”。只要我堅信感覺的關系學說,這並不發生什麼困難。
就這種意見來說,每個感覺本身就是一種認識,這種認識是成自覺到我所謂“感覺材料”。在《心的分析》(1921)裏,我毫不含混地放棄了“感覺材料”。我說:“感覺顯然是我們對世界(包括我們的身)的認識的源泉。把感覺本身就看做是一種認識,這也象是很自然的事。一直到近來我還是這樣認爲的。比如說,當我看見一個我認識的人在街上向我走來的時候,好象只是看見就是知識。當然不可否認,知識是通過看見而來的。但是我現在認爲,把這個僅僅的看見本身就看做是知識,是錯誤的。如果我們這樣認爲的話,我們就不能不把看見和看見什麼加以區分:我們必須說,我們看見某種形狀的一塊顔
的時候,這塊顔
是一回事,我們看見它是另外一回事。但是這種看法要求承認在第一講中討論過的那個意義之下的主
或動作。如果是有一個主
,它可以對那塊顔
有一種關系,就是我們可以稱之爲“感到”的那種關系。若是這樣,這個感覺心理現象就要成自覺到這個顔
,而這個顔
的本身仍然完全是屬于物理的。爲把它和感覺區分開,可以稱之爲“感覺材料”。可是這個主
象是一個邏輯上虛構的東西,就象數學上的點和瞬一樣。引進它來,不是因爲由觀察而見到了它,而是由于語言上的方便,而且顯然也是由于文法上的需要。這種名義上的實
也許存在,也許不存在,但是沒有好的理由假定這類的實
真是存在。由不那麼可疑的實
而成的類、系列、或者別的邏輯結構總也可以起到這種名義上的實
表面上看來所起的作用。如果我們要避免一個完全無必要的假定,我們就非把以爲是世界中的一個實際存在的要素的這個主
去掉不可。如果我們這樣做,把感覺和感覺材料加以區分的可能
就沒有了;至少我看不出有什麼方法來保存這種分別。因此,我們看見一片顔
的時候,我們的那個感覺簡直就是那片顔
,就是物理世界的一個實際成分,是物理學所講的一部分。一片顔
當然不是知識,所以我們不能說純粹的感覺是認識
的。通過它的心理上的效用,它是認識的原因,一部分是由于它本身是與之相關連的那些東西的一個記號,(例如,視覺和觸覺是相連的),一部分是由于在感覺消逝以後,它能引起心像和記憶。
但是純粹感覺本身不是認識的”(第141—2頁)。
但是由于放棄了感覺材料,就發生了新的問題,對于這些新的問題,我最初並沒有完全意識到。象“覺到”、“認識”、“經驗”這一類的字不能不重新加以界說。但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對意義與真理的探討》的開端,我是這樣來談這個問題的:“如果對一個沒有哲學訓練的人說,你怎麼知道我有兩只眼睛?’他或她就會回答說,‘這是一個多麼糊塗的問題!我能看見你有兩只眼睛’。不要以爲,當我們的研究完畢的時候,我們就會得到和這種非哲學的態度完全不同的結果。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會見到,我們原以爲都很簡單的事卻是複雜的結構,我們將會覺得無可懷疑的環境卻爲不確定的影所環繞,我們將會遇到疑問,這種疑問常常是比我們原以爲的那樣更爲正當。並且,甚至看來有理由的前提後來發現是能得出不合理的結論來。結果是用清楚的懷疑來代替不清楚的確實。究竟這個結果是否有什麼價值,是我所不加考慮的問題”(第11頁)。
但是在我寫《心的分析》的時候,我沒有完全意識到需要重新解釋常識上所謂“感官上的證據”。
這個問題的一部分可以用行爲主義的方法來對付。死的物質和一個活的生物的一種分別是,一個活的生物對一個常常加上去的刺激所起的反應因這刺激的重複而有變化,而死的物質的反應一般說來則看不出有這種變化。這在這句諺語裏具表現出來:“挨過燙的孩子怕火”。無論一架自動機器對塞進一分錢去做出反應有多少次,也永遠不會只看見一分錢就做出反應。習慣是有生命的物質(特別是較高的生命形式)的一個最基本的特征。習慣主要是由“條件反射”而成。
“條件反射”的主要意義是:假定一個動物對一個甲刺激用某種動作做出反應,並且甲刺激常常和另一個乙刺激出現在那個動物之前,這個動物過些時候就要和以前對甲做出反應一樣,對乙也做出反應。巴甫洛夫用狗做過很多實驗,證明這些狗學會把一件東西看做是另一件東西的“記號”。它們所表現的行爲表明,從某種意義來說,它們是有“知識”的。舉例來說,有兩個門,一個上頭畫著一個橢圓形,一個上頭畫著一個圓形。如果狗選擇畫著圓形的門,它就有一頓好東西吃。但是如果它選擇那個畫著橢圓形的門,它就會被電打一下。試過多次……
我的哲學發展第十二章 意識與經驗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