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說,你終于奪得了第一?
我回答,好像是這樣,但至今仍爭論不休。在絕大多數的回憶錄裏都這樣寫道:並駕齊驅,雙雙奪魁!或者是:不分高低,並列第一!有的甚至說,是查幹王爺的駿馬稍占上風。
歌者說,那真實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我回答,應該說,是我的雪駒超越半個馬頭首先沖刺過去的!但在當時的條件下,的確也很難用肉眼判明。而更重要的卻是,查幹王爺深知大造輿論的重要,早派了大批爪牙在終點線上等候了。尚未等棗骝站穩,便一哄而上托起他們的騎手歡呼:第一了!第一了!並開始爲棗騾披紅挂花。
歌者說,那你呢?
我回答,在我看來,這並不重要。僅僅是初賽,重場戲還在後頭呢!而眼下我最應該做的卻不是等待歡呼,等待抛高,等待披紅挂花,而是必須跨著雪駒趁這混亂繼續跑!
歌者說,這是爲什麼?
我回答,確實留下一片驚訝,但我必須這樣做。須知,我和雪駒的情況特殊,不能不隨時准備著應付萬一。前面已經說過,這是我在山裏早想好了的,而且對雪駒我已多次作過訓練,爲的就是以防不測!
歌者說,而這跑的目的?
我回答,把雪駒先藏起來,讓它進可回到叢莽好漢身旁,退可隨時聽從我的召喚。我雖然只是一個孩子,種種的經曆卻在不斷地提示著我:王爺和日本都只看重這匹馬!如果敢于不兌現諾言,我會讓誰也別想見到我的雪駒!絕不能讓取勝沖昏頭腦,我得隨時警惕!
歌者說,就這樣,你和雪駒都走了?
我回答,不!等驚訝的喧囂尚未完全平息,我卻又只身突然出現在溫都爾王面前!
歌者說,孩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回答,要求王爺兌現諾言!
歌者說,你不覺得這很幼稚嗎?
我回答,沒有幼稚就沒有童年。
歌者說,那你就從這裏說起吧!
我回答,是時候了……
我又突然出現在溫都爾王面前。
我蓬頭垢面,我袍褴褛。我赤著雙腳,我完全像個小叫花子似的!
啞場……
顯然,剛才爭執猶酣,尚在爲是哪匹駿馬初賽奪得第一吵鬧不休。溫都爾王爺爭得面紅耳赤,查幹王喊得唾沫四濺。似後者現在略占上風。不但堅持奪魁非他莫屬,而且公然嘲諷起是溫都爾王在“白日做夢”!那馬呢?那騎手呢?只逼問得溫都爾王差點沈甸甸地暈了過去。而我的出現卻驟然改變了這一切,爭吵乍止,喧鬧驟停,只剩下了一個個的目瞪口呆。
啞場!還是啞場……
這不但使我有機會重睹了溫都爾王肥得流油的風采,又見到了他身後大小瑪力嘎風格各異的身影。而且還有幸見識了各位王爺的尊顔和作派,有位竟上“主席臺”也不忘帶大煙槍。但更重要的還是,我在這衆人堆裏還看到兩個重要人物。一位顯然是豬冢隊長,罕見地去戎裝換上了長袍馬褂。絕不食言,絕不喧賓奪主,似只顧了彬彬有禮地躲在一旁看各位王爺如何“以蒙治蒙”。另一位顯然是那位剛剛給王爺馱貨歸來的旅蒙商。土頭土腦,老朽不堪,竟使我陡然又想起了被他“買”走的索布妲姨
……總之,沒見到一位穿日本軍服的,更看不到有什麼刀光劍影、箭技弩張的迹象。
還是大瑪力嘎首先使場面松動了……
“孩子!”他和溫都爾王耳語後對我說,“好樣的!勝而不驕,勝而不躁,溫都爾王正等著見你呢!”
話中有話,句句都在刺著查幹王爺。
“說吧!”幾句耳語後又開口了,“大王與民同樂,當然更不會使一個孩子失望了。說吧!你想向大王求什麼?”
溫文爾稚,竟使溫都爾王悠然吸鼻煙了。
“嗬嗬!”大瑪力嘎更遊刃有余地笑了起來,“我溫都爾大草原的子民,都是大王恭順的臣仆!只知道對王爺效忠,瞧瞧!竟老實得不知向大王提出什麼要求來!”
查幹王難語,而溫都爾王卻更得意了。
“不!”我卻突然失口大叫了。
“不?”大瑪力嘎一怔,但馬上恢複了文雅,“想求什麼?金錢?”
“不!”我說。
“羊群?”仍不失耐心。
“不!”我叫。
“蒙古包?”還很和氣。
“不!”我喊。
“好馬?好穿戴?好吃喝?對對!你才是個孩子!看這些:炒米?餅?酥油?冰糖?酪蛋子?”還在一一列舉著。
“不!不!不!”我一一否定了
“那我就搞不清了。屁大個娃,難道是想向大王也要幾個美女?”還能不失風度地進行調侃。
“不!”我在衆王大笑聲中更堅定了。
“哈哈哈哈……”查幹王爺像終于瞅准反擊的機會了,笑得更狂,笑得更野,也笑得更肆無忌憚!竟使得一個個王爺莫名其妙,溫都爾王也被笑得張皇失措了。
“這兒……”我感到毛骨悚然。
“好!好!”查幹王爺進而逼視著我說話了,“小要飯的!不要的好!好!好!”
“好?”我更感驚詫了。
“對!對!”查幹王爺猛指著溫都爾王爺對我喊了,“小要飯的!什麼也別要,就要他的女兒!就要他的女兒!一本萬利,揪他的心尖子!要他的命根子!哈哈哈哈……”
“不!不不!”我忙喊著說。
“不什麼?”查幹王竟一拍脯對我說,“別怕!有本王爺給你做主!千萬可別洗臉,就帶著滿身臭氣和虱子,蹬著兩腳黑泥往他女兒被窩裏鑽!鑽!鑽!溫都爾大王可不能說話不算數,當臭屁給白白放了!哈哈哈哈……”
“這兒?這兒?”我慌忙退縮著。
但突然引發的衆王爺的怪笑,卻從前後左右緊緊地圍困著我。這裏喊:喂!小叫花子!要他的女兒……那裏叫:喂!伸著臭腳,往那香被窩裏鑽……怪笑,怪叫,還有那更下流的話,更使我惶惶然不知所措了。
我看到,溫都爾王爺臉慘白!
衆王之王,也開始冒汗了!
大瑪力嘎只得求助後臺!
正向豬冢隊長耳語!
頻頻點頭哈腰!
就差下跪了……
“喂!”終于豬冢隊長謙遜地以貴賓身份說話了,“與民同樂,大大的好!可這‘主席’,你的!我的!大家的!玩笑的過分,不好不好的!我的,首先的向溫都爾王爺大大的祝賀,敬意也是大大的!”
長袍馬褂,“啪”地就是個軍禮!
這已足以彈壓這場笑鬧了。除查幹王爺尚不服氣外,其他王爺均又重新正襟危坐了。而這時的豬冢隊長又謙恭地退在後頭,並高度尊重地向大瑪力嘎伸出一只手,意在說明:請繼續進行!
大瑪力嘎終于又得以笑臉對著我了……
“孩子!”似更加循循善誘了,“別怕!說吧!你到底要向溫都爾大王求些什麼?……
雪駒第14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