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平非常吃驚,這個女人實在讓她很難讀透。在那個年代,離婚兩字是不能輕易出口的,更何況是從一個因爲離婚而會一無所有的女人口裏。陳東平起先還以爲是梅生氣過了頭拿來嚇唬自己的,並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自己注意收斂了些驕橫,覺得順風船也不能撐得太過頭,並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只是根據旁人的流言自己就折騰得如此不得安甯。後來才發覺梅是真的,並且是鐵了心,且准備起訴法院。
陳東平的母就在這個冬季的一個午後無疾而終了,一家人又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准備喪事之中去,陳東平以爲梅會因爲母
的去世而倍感世事無常,會升出對這個家的留戀。而梅纾雲感到羁絆在心頭的最後一根缰繩也松懈了下來,本來她是想到過婆婆的。這麼多年來婆婆對自己都是不錯的,而婆婆也是最要
面的人,陳家的家業和
面很大程度上都依賴過這個女人的能幹和賢慧,本來梅一直在想怎樣向婆婆開這個口,左思右量都找不出合適的方法。現在,婆婆去世了,她真的不再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了。
梅正式地和陳東平提出要離婚,堅決的,沒有任何逆轉的余地。
陳東平剛剛遭到了喪母之痛,妻子又主動提出離婚,而且背地裏的原因也許就是那個唐文皓,他的面子早就在衆人的口傳中被扯得支離破碎了。于是見到梅真的是動了氣,男人的那種軟硬兼施的本能又使了出來。
梅,何必呢?這個家不是好好的,我那樣做也許是有點過分了,我道歉,我還不是爲了你,爲了這個家。
東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又何必呢?好合好散吧,我也不是因爲你做錯了什麼,我們--我們只是不合適。
不合適,你怎麼今天再來說不合適,當初你嫁入我們陳家時得了富裕,得了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不合適?是不是爲了那個姓唐的,你這個不要臉的,你休想--
每一次梅都忍著子與陳東平談,每一次都是以陳東平的辱罵而告終。梅已經擬好了文字准備上訴法院了。這一次,陳東平的克製也是到了頭,他撲過來,狠狠地打了梅,梅的頭發被大把地扯下來,好象有塊頭皮被扯破了,血就徑直淌下來,鼻血也是??地往外冒,眼角也被陳東平打破了,陳東平一邊打一邊還咬著牙在喊:再讓你風光,再讓你去會情人,我讓你再也見不得人……那種聲音象是從丹田裏掏出來般的沈重有力,那種憤恨和無奈的怨恨一字一句地吐了出來,陳東平感到這一些在心底都壓得太久了。這一頓毒打將梅的心徹底打碎了,碎得再沒有任何重圓的可能。那一天的晚上,梅收拾了最簡單的貼身用品,離開了和陳東平共住的那幢漂亮的西式洋房,就此以後大約有近七年的時間沒有回去過,直到陳東平暴病去世。這一年,兒子陳亮快要回城念小學一年級了,這一年,她還不滿三十歲。她是一無所有地從陳家跑了出來。
梅上訴到法院的離婚申請非但沒有被批准,而且以第三者足爲由批駁了回來,並由法院出面分別到梅纾雲的單位和唐文皓的單位做思想工作,並給唐文皓施加了壓力。梅的離婚理由被判爲是不正當的,法院需要她提供絕對的證據證明沒有第三者的存在。
在那個年代,夫妻雙方只要有一個死拽住不放,離婚就成了空談。陳東平要拖死梅,這是他要竭盡全力做的事,至于兒子更是不讓梅見的。梅纾雲也依靠不得唐文皓,她想照著法院同志的囑咐去辦,如果三年內可以有足夠的證據顯示她沒有第三者,也許離婚就可以判下來了。和唐文皓真正地成了咫尺天涯。梅也回不了家住,一則是本來不夠寬敞的家因爲弟弟一結婚就顯得有些局促了,二來母爲了這件事受了很大的刺激,街坊鄰居的議論使得全家不得安甯,梅突然發現自己成了有家難回,無
可歸的人了。托了好幾個朋友找住
也都是沒有著落,最後是找到了一位經常來葯房配葯的孤老太,她有著二間十多平米的房子,一間還經常放一些雜物,梅象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她付給老人一筆錢,並且與老人開始相依爲命。
春暖花開的時候,梅的母因爲心髒病突發而去世了,梅就象一根孱弱枯黃的蘆葦,飄飄搖搖地,每天下了班就回到那間一無所有的破落的小屋裏,剩下的只有對唐文皓的感情。每一次唐文皓見到梅都是從心底裏的歉疚,然而他們都是被綁住了翅膀的鳥,彼此都沒有動彈的余地。在背負各種壓力的同時開始艱難的生活。
梅這些年來自己多少是攢了點錢,因爲前些年家裏大大小小的開銷都是仰仗著陳東平,梅自己掙的錢幾乎原封不動地保存著,再加上平時婆婆和母給的,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梅用這筆錢義無反顧地去撫養遠在外地念大學的唐傑,也給唐雯不斷地添置
服,給唐文皓以最穩定的生活支撐。她就象一個主婦
持一個家庭一般,然而除了唐文皓,兩個孩子在接受著她無私的饋贈的同時卻對她有越來越深的成見。唐雯是因爲風言風語傳入耳中,爲父
的名譽,爲死去母
的感情而對梅有著很深的敵意,唐傑是因爲讀了
一封接一封的長信,受了影響,覺得父
再也不是當初的父
了。唐文皓起先還將這一切對梅隱瞞著,怕傷了梅的心,更何況和梅因爲現實的境遇不能常見面,故更爲小心地呵護梅的感情。梅纾雲是敏感的,她從唐文皓越鎖越緊的眉間
味到了他的左右爲難,爲了
恤他,她就佯裝無知地一如既往地照顧著唐文皓和他的兩個孩子,一如往昔地
貼他。那種約會已經將往昔的美好都逐日褪
盡了,除了能感受到一些肌膚的慰籍外更多的是被生活的境遇磨折得有些疲憊了。梅纾雲少了陳東平這個堅強的經濟支柱,一下子要完全靠著自己來支撐起全部的生活內容倍感吃力,她給予唐文皓的那些幫助都是在以前存留下的本錢,她盼著唐傑和唐雯能盡快畢業,這樣她就可以結束這種入不敷出的生活了。
梅開始將憔悴印到了臉上,那種往昔的灑和隨意隨著世事變遷而逐日褪去,生活的巨
終于以它持久的耐
和永恒的力量使梅慢慢地低了頭。梅開始象很多普通的婦女一樣,忙著上下班,輕易不敢怠慢,來葯房找梅的人少多了,唯剩下一些老頭老太。那些對梅心懷叵測或是有著純美情誼的人怕成了衆人的話柄,紛紛收了心--不管是出于自願還是不甘。同事們也沒有往日那般對她留有一些敬畏的余地,甚至是可以有些放肆。只要稍有矛盾就會冷言冷語,語言的利劍經常在那些女人們
嫩的
間晃來晃去。梅只是堅忍著,忍到了麻木的地步。由于經濟上的突然逆轉,她也開始關注那種蠅頭小利,單位有廉價出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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