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山居歲月七月上一小節]冒充他的女仆與跟班,事後再和他對分小費。跟班尼在一起,總是笑話不斷,一頓晚餐一直吃到淩晨時分。
以班尼這樣,看表時能把酒潑在身上,第一道菜剛上純白的褲子一定弄髒。以後一周風平靜;只打破了一兩樣東西,遊泳時浴巾不知怎麼掉進泳池,護照隨著髒
服送到幹洗店,以及有幾回以爲自己吞下了黃蜂等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災難。我們依依不舍地送走他,希望他不久後再來,喝光我們後來在他
下發現的四杯沒喝完的酒,並取走他留在帽架上的一條內褲。
車站咖啡店
奔牛村有一家古老的車站咖啡店,這消息是貝納告訴我們的。他鄭重其事地形容,那是一家舊式家庭餐廳;早在食物成爲一種時尚、酒館開始賣鴨肉而不賣牛肉以前,法到
都是這種餐廳。“要去就快,”貝納說,“因爲老板娘考慮退休了。去時帶著好胃口,老板娘喜歡看人吃得盤底朝天。”
奔牛村的車站已經關閉40多年了,站前無人照管,道路布滿坑洞,從街道上看不出那是一家館子——沒有招牌,也不見張貼菜單。我們打這兒走過幾十回了,一向以爲這棟房子裏無人居住,殊不知樹林後面隱藏著一個停滿車的停車場。
我們在一輛救護車和一輛泥車之間尋得一個車位,站在那兒先聽聽窗內傳出的碗碟聲和談話聲。餐廳距車站約50公尺遠,四四方方,樸實無華,門上幾個手寫的字:“車站咖啡館”,已經褪
,幾乎認不出。
一輛雷諾箱型車開進停車場,兩個著工作服的人跳下車。他們在外牆邊的老舊槽那兒,用木架子上的黃
香皂洗淨手。濡
著手,拿手肘推開門。他們是常客,徑直走向酒吧末端挂在鈎子上的毛巾。等他們擦幹手,兩杯酒和一瓶
已經等著他們了。
餐廳很大,通風良好。前廳暗,後廳明亮。後窗外是一片田野和葡萄園,綿延到遠方朦胧而高大的盧貝隆山。正午剛過幾分鍾,餐廳裏至少有40個男人在用餐,普羅旺斯人午餐是必須准時的事情,仿佛肚子裏有定時器。正午進餐,一點也不容耽擱。
每張桌上都鋪著白紙桌巾,擺著兩瓶沒貼商標的酒,一瓶紅
,一瓶粉紅,是兩百公尺外對街上的奔牛村合作社所産。沒有菜單可看,老板娘每周一到周五製作五種不同菜式,她做什麼,顧客就吃什麼。她的女兒送上一籃柔軟好吃的面包,問我們要不要喝
,要酒時告訴她。
其他的顧客像彼此都認識,開懷地隔桌嬉鬧。一個胖大個兒被指爲正在減肥,他停著不吃,咆哮了許久。我們看見電工和爲我們鋪石階的布裏諾在角落裏同桌吃飯,又認出另外兩三張面孔,是自從我們家中停工以來便未見到的。他們都曬得通紅,健康又輕松,仿佛在度假。其中一位向我們喊話。“我們不在,家中安靜多了吧?”
我們說,八月份複工時,希望他們都能來。
“正常情況下,會的。”他的手搖擺著。我們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夏天的精淡食物
老板娘的女兒送上第一道菜,解釋說因爲天氣熱的緣故,今天安排的是份量較少的清淡食品。她放下一只橢圓形的盤子,上面鋪著香腸片和熏火,小黃瓜、黑橄榄加胡蘿蔔淹的酸辣泡菜。厚片白
油,是塗香腸吃的。又是一籃面包。
兩個穿西裝的人帶著一條狗走進來,占據了最後一張空桌。老板娘的女兒說,年長的一位據稱曾是中東某大使:“是貴人哪。”他坐在泥匠、
電工和卡車司機中間,拿小片香腸喂他的狗。
沙拉盛在玻璃碗中送來。蘆筍沾了醬,滑溜溜的。又有一支橢圓形碟子,是拌了番茄醬的面條,和淋了濃汁的洋蔥豬排。我們想如果這算是暑天的清淡食物,不知道冬天裏老板娘給客人吃什麼。我們希望她打消退休的念頭。此刻她已在酒吧後方坐定,”是個矮小但勻稱的女人,頭發仍黑而且豐滿,勁頭十足看上去像是可以永遠做下去。
她的女兒收拾了桌子,把剩下的紅酒倒進我們的杯子,接著又叫來一瓶,外帶一碟酪。早到的客人已經准備回去工作,他們抹著山羊胡子,問老板娘明天打算給他們吃什麼。“好吃的就是了,”她說。
吃完酪,我是再也吃不下了。對美食從不拒絕的妻子,則又要了一塊檸檬蛋塔。餐廳裏開始彌漫著咖啡香和煙味。陽光照進窗口,把滿室氛紅映成藍
。我們叫了咖啡,要求結帳,但此地不用帳單,客人離去時在酒吧前會帳。
老板娘說, 我們的餐費是每人50法郎,咖啡4法郎,酒包含在餐費內。難怪這地方天天客滿。
她真的要退休了嗎?
她停下擦試吧臺的動作。“我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她說:“要決定是下田還是進廚房。那時候我就討厭下田,辛苦又肮髒。”她垂下眼去看,保養得很好,白淨得讓人驚訝的雙手。“于是我選擇了下廚。結婚以後,我們搬到這兒,已經燒了38年的菜。夠久了。”
我們說那太遺憾了。她聳聳肩。
“人會累的。”退休以後,她准備搬到奧倫奇(orange)去,住在有陽臺的公寓裏,坐著曬太陽。
兩點鍾了,大廳空落落的只有一個滿臉風霜、兩鬓斑白的老人,正拿方糖浸咖啡。我們感謝老板娘做得這麼好的午餐。
“沒什麼。”她說。
外面熱襲人。強烈的陽光照耀下,回家的路像海市蜃樓。空氣像液
似地波光翻翻,葡萄葉垂下了萎蔫的頭,農家的狗默然無聲,鄉野出奇的靜谧,像是沓無人煙。這是適合潛入泳池、躺上吊
,讀一本輕松讀物的下午,一個沒有工人也沒有客人的難得的下午。連時光的移動,似乎都是輕緩慵懶的。
傍晚,皮膚曬痛了,豐盛的午餐也消化得差不多了,該籌備每周例行的運動大會了。
鐵球大賽
法滾球(boules),是我們心目中人類所發明的最有趣的一種運動。有些朋友與我們有同感,便下達挑戰書,相約每周會戰一次。我倆身爲“梅納隊”成員,誓將在球場上爭取勝利。
很久以前,有一次來普羅旺斯度假,看見一個老人在魯西榮村(roussillon)郵局下方的球場上,跟人打了一下午的球,爭爭吵吵,其樂無窮。我們便也買了一套球具,帶回英。可是這項運動不適合在
多霧的英
玩,只好任它在儲藏室裏長蜘蛛網。搬來普羅旺斯之後,我們拆封的第一樣東西,就是這套球具。光滑而結實的球面,恰到好
地握在掌心;鐵製的球
,沈重而有光澤。互相碰撞時發出“啵!”的聲音,聽起來很過瘾。
有一群人,每天在奔牛村教堂邊打球。其中有些人堪稱專業球手——那是說,他從六公尺外便可擊中人腳趾上的球。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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