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有關品味第十二章上一小節]年輕人,領我們到我們的房間去,同時保證會盡力去理倫敦天氣的問題。行李和下午茶送來了以後,他們便告退,留我們在房內整理行李;不過我倒是覺得,若是搭電梯上來的這一段路把我們累癱了,也會有個人很樂意代我們整理行李的。
我們好像回到了以前英格蘭鄉間別墅的主人還有辦法好好打理他們的宅邸時,會布置出來的那種臥房。桌上有鮮花,信箋的質地一如新出廠的紙鈔。除了角落裏的那架電視機,房裏唯一容許機械裝置進門的例子,便是頭邊的小面板上,有三個按鈕:一個是叫清潔婦的,一個是叫女侍的,另一個是叫
物服務員的。就靠這三個按鈕,半夜肚子餓,鞋帶斷了,外套绉了,突然間想多要個枕頭或一顆阿斯匹林,有一雙襪子要燙一燙,有頂帽子要烘幹、撣一撣,只消按一個鈕,就可以于2分鍾之內,把我們三人小組中之一位,叫到我們的房門口外。客房服務在以前就是這樣吧,我自己猜想,就是在電話發明以前呀。
有幫手隨時在旁待命,是件美事,而自吹自擂的文句尋之不得,差不多是件同等的美事——也就是些冗贅的吹捧文字,大部分的旅館忍不住就是要把這些在房間裏面擺得到都是,促銷他們的酒吧、餐廳、電傳機。會議設施等等。不錯,是有一句話出現在一張紙上,敬告住客一件事情;但這句話對于有公事包情結兼狂熱工作道德的人,倒有挫挫銳氣、大快人心的作用。這句話是:“公共空間不宜作商務使用。”工作,一如
第之私,以避人耳目爲宜。立這規矩的人真是深得我心;而他對服裝也有特別堅持的事:“不准穿牛仔褲。”這下,我對他的好感更深了。
我猜這說穿了,就是我是個裝勢利鬼。牛仔褲。運動鞋、滑雪夾克、網球衫、帆船衫、遊獵向導的全副裝束,還有澳洲人的闊邊呢帽,只要場合對、時間對,全都是出
的服裝;但在高雅的旅館裏,就顯得不修邊幅、格格不入,也有點不用大腦了。或許有些人覺得,一副剛從伐木營地逃出來的模樣,時麾得緊!我可不。我喜歡穿得至少和跑
打雜的小厮一樣整齊;所以,我在下樓到酒吧之前,可是相當樂意打上數月未曾打過的領帶。
正經的酒吧在這年頭不好找了。現在,室內設計師、園藝師、音樂家全都可以進場搗亂,妨礙酒吧履行其存在的使命——就是要在切融洽的環境裏,供應品質純正、調製優良的酒類飲料。這本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現在卻難得一見。不是照明十分暗淡,害你不用手電筒就找不到你那杯酒;就是鋼琴師的手指頭像鉛一樣沈重,還罹患殺手強迫症,非要淹沒所有的談話不可;再要不就是一叢叢羊齒植物、一盆盆棕桐樹,老是遮住你,讓侍者看不見你;或者是酒名取得莫名其妙,搞得道地純正的酒都會不好意思。不管是這樣還是那樣,現在是愈來愈難找到有哪一間酒吧,不會千方百計要把自己弄成社交大事或舞臺布景的。
若有誰想要好好喝上一杯正經的酒,而不必忍受一些無謂的幹擾,這威尼斯原版的哈瑞酒吧(harry’s
bar)便是碩果僅存的幾家淨土之一;康諾是另外一家。康諾的酒吧,其實就是兩間相通的房間,布置了桃花心木的小桌子,皮面的矮背安樂椅和長沙發。除了酒保一人,再也沒有別人站在吧臺那邊。所以,在這裏你不必像在別的酒吧一樣,看見的常常只是一排人的背景;而可以看一位藝術家實地演出,用酒瓶、酒杯、調酒器,又快、又靈巧地用他20年的功力,將這份崇高的工作做得精准又從容。
他是康諾這家旅館中,幾個我想要綁架回家的人當中的一位;但是,將他和他的另一半—一也就是那位酒侍——拆開來,可就不對了。這人無疑是我見過的酒侍中,最傑出的一位。他對付起成堆的碟子和滿溢的杯子,有雜耍藝人的身手;光是這一點就叫人難忘了,但是,真正使他淩架在二流侍者之上的,是他腦袋後面那第二雙眼睛。我另外也懷疑他有心電感應。
他不斷在兩個房間內來回巡視,一見哪裏有幹渴,便立即趨而滅之,即使是幾近于無形的訊號,也逃不過他的法眼。略擡一下手指頭,甚至抽動一下眉毛,就可以再叫來一巡酒了。你不需要再講一次原先點的是什麼,他記得你喝的是什麼,也好像知道你多久會喝完,所以,他那巡視路線安排得剛好能在你喚下最後一口酒的時候,走到你揚眉示意的範圍之內。
這裏的酒,就是酒該有的樣子——份量適中,杯子實用,沒有花哨的裝飾、下酒配的是特製的馬鈴薯條,都是當天在旅館廚房現做的。在你周圍流轉的話語,皆輕抑平和。沒有音樂。沒有商務聚會。一派平靜,生活美好,這個晚上唯—一個重要問題,就是要決定晚飯吃什麼。
有個人打扮活似剛從外交使節團休假來此的樣子,從餐廳那邊走了過來。他遞給我們菜單,還有一份皮面的酒單,厚得像一本短篇小說;然後他悄悄離開,留我們安安靜靜在諸多法式暨英式正統佳肴當中,挑選我們要點的菜肴。他回來的時候,我的酒單也正讀到進入gāo cháo的那一章:陳年的紅酒打破了300英鎊一瓶大關。我回到第一章,點了我們要的酒。
康諾這旅館內有兩家餐廳;有關這兩家餐廳一直有些爭論,而且還不精英意識;那就是這兩家餐廳,哪一家才是這世界的中心。旅館本身自然非常明智,絕不沾惹這類爭論;但是,有些人會告訴你,在炭烤廳你才可能看見一些産業界的巨頭,還有聲名比較好的政界人士,特別是在午餐的時候。在大間的那間餐廳中,和你作伴的則是稀松平常的女公爵、百萬富翁,都是些沒有
家大事之累,也沒有一
産業健康之慮的人。我們自然是選擇加入這些沒那麼正經的顧客群中。
我們離開酒吧時,沒有任何人跑來提醒我們,喝的酒是不是該簽個帳或是付清;至少不在此時此刻。康諾的住客不必出手管吃喝上面的小帳目。吃喝完畢,你盡管起身就走。沒人會在你後面揮著帳單追你。你總會看見它的,就是你住期終了要結清的時候。在那以前,帳單是人家的事,不是你的事。
不需多久,你就會習慣這種貼心的作法;還有人告訴我們,有位康諾的長期住客,有一天晚上決定到史考特(scott)那家飯店去吃晚飯;那飯店就在街那頭。他用餐完畢之後,向領班道了晚安,便離開飯店,沿芒特街慢慢踱回旅館,准備上睡覺。而一路上在他背後都跟著一個影子,小心地和他保持一段距離,身上還帶著一份帳單。帳單交給旅館,作該做的
理,始終沒麻煩到這位客人。
倫敦可能有比康諾時麾的吃飯地方,但是很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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