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白發鬼第1節上一小節]我們時常談論女人。我在朋友們中間被稱爲厭惡女的怪人;而川村則不然,他簡直是個女
的贊美者。
川村一談起女人,我就面呈不悅。
“女人麼,只值男人的一根肋骨,她們只不過屬于劣等種族,既沒有高尚的思想,又不理解優美的藝術。”
我常常沒完沒了地爲以前的哲學家們加給女的種種咒罵辯解。
可是,可是!
沒有比人心更靠不住的了。我這個厭惡女的怪人戀愛了,嘿嘿嘿,戀愛了。真不好意思,只看了那姑娘一眼,我的哲學,我的人生觀就統統像旭日下的白雪一樣融化得蕩然無存了。
她叫瑙璃子,出生于中血統的沒落士族,當時是一個十八歲的妩媚少女,宛如初放的紅梅,標致、俏麗,
豔迷人。她大概是爲了紀念從女校畢業,跟母
到s市來遊覽。我在散步途中遇到她,對她一見鍾情。于是我不顧羞恥,托管家北川給我說媒。經過了解,知道她家雖然貧窮,但門第不錯;她本人也確實是個教養良好、聰明伶俐的姑娘,作爲一位子爵夫人是無可厚非的。
屬中並非無人反對,但我本人說什麼也要娶她,否則我就不活在世上。在我執拗的堅持下,硬是舉行了婚禮。于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認識了女人,而且是一位恰如其名,像瑜璃一樣美麗的女人。
呵,就是現在想來,我這顆老朽的心也禁不住一陣發熱。在婚後的兩年時間裏,我終日沈浸在甜蜜的馨香和潤的桃
霧露中,過著無法形容的快樂生活,仿佛飄然上了天堂。
我們旅行到大阪的伯父那兒。沒趕上我們婚禮的川村義雄,在婚禮後的第三天,來拜訪我們夫婦。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深摯地祝賀了我們的新婚。
“你真幸福啊。沈默寡言的悶頭鬼最有心計,這話就是說的你喲。你以往自我標榜厭惡女人,現在卻娶了個在東京、大阪的社交界首屈一指的日本第一類人。你還說女人只值一根肋骨嗎?”
他緊握著我的手,高興地直嚷嚷。
“唉,我改變觀點啦。”
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正像你常說的那樣,漂亮的女人是造化的偉大創作,任何藝術品都不能與之相比。”
說罷,我心裏摹地感到有些對不起川村。雖同是男人,而他才是我的唯一伴侶,有了瑙璃子,就仿佛覺得以往那種無間的密有些淡薄了似的。我覺得在川村面前誇耀妻子太不應該了,唉,真可憐,川村還沒有享受過有個美人作妻子的快樂,得給他也找一個美貌的姑娘。
我略感郁悶。無意中一回頭,只見瑙璃子像一朵薔薇一樣進來了。一看到她,我的郁悶頓時煙消雲散。只要她那美麗的臉蛋兒能一直在我眼前,那我就連朋友也不要了,金錢也不要了,生命也不要了!大概這就叫醉心于情愛吧。我仿佛到達人世快樂之巅,像個傻瓜一樣直愣愣地盯著瑙璃子的臉蛋兒。我越看越覺得可愛。呵,世上竟有這般美麗、迷人的人兒!瑙璃子所在之,連附近的東西都煥然生輝,絢美可愛。
你們笑話我吧。婚後不久,讓瑙璃子去洗溫泉成了我最大的快樂。我像澡堂的搓背工一樣,搓著我妻子美麗的肌膚。她那嫩的肉
上生著肉眼看不到的汗毛,肌理像
蜜桃皮一樣細膩。我最愛欣賞熱氣從她那被燙得然紅的肉
上袅袅升騰的景象,連她身上搓出來的汙垢,在我的眼裏都格外的美。
我不顧仆人們背地裏說閑話,像個癡漢一樣,整天只盼著開澡堂。
我是那樣如癡如狂,因此,瑙璃子在我的面前也抛開了太太的矜持,與我密起來。最後,發展到她只用一個眼
便能隨心所慾地
縱我,就像耍熊的馬戲師使一個眼
就能任意地戲耍猛熊一樣。
只我們倆的時候,我是瑙璃子極其忠實的奴仆,整天爲討得她的歡心而絞盡腦汁。
她一有什麼高興的事就喜歡哎呀一聲,瞪起銀鈴似的大眼,接著又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羞地捐上嘴
,嫣然一笑。爲了看她那一笑,不論付出多大的犧牲我都在所不辭。那是因爲瑙璃子也一往情深地愛著我。
我家裏一下熱鬧起來。爲討瑙璃子的歡心,我頻頻舉辦小宴。所有的朋友都受到邀請。我的妻子喜歡在那些宴席上像個美麗的女王一樣待承賓客,我也愛看她那樣。
摯友川村是最常來玩兒的。他跟我們近得很,不用邀請就到我家裏來,在我家像在自己家一樣隨便,同瑙璃子也很要好。我們經常三人鼎坐,天真、無邪地歡笑。
川村不愧是久經世故,對于交際頗有手腕,不論誰,只消見一次面就會對他感到很近,連瑙璃子也不例外。川村討瑙璃子喜歡的手段,確實高我一籌,就是我們三人在一起談話,也常常是川村和瑙璃子說得帶勁兒。
然而,我高興那樣。知道娶了妻子而被摯友疏遠只不過是杞人之憂,我大爲滿意。
諸位想一想,世上還有比這再幸福的嗎?!
擁有顯赫的爵位,家裏財富無窮,妻子是日本第一美人(至少在我眼裏是那樣),她那樣愛我。摯友對我那樣近,我還那麼年輕,這不是人間最幸福是什麼?不是極樂世界是什麼?我太善良了,以致産生了這種萬不應該、悔之無及的心情。
記得有一回,好像是婚後過了一年多的時間,我同川村又一起談論女人時,我與一年前截然相反,極力稱贊起女來。于是川村畏縮著,神
有些
郁,歎息似地說道:
“你真是個好人哪。”
聽起來有點蹊跷,我便問:
“幹嗎說這些?”
“因爲你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懷疑。”他的話越來越叫人摸不著頭腦。
“懷疑?要是沒有可疑的人那懷疑誰?”
“唉,世上有的人就懷疑自己的妻子,嫉妒之極,自尋煩惱。”
“什麼?嫉妒?就是你叫我嫉妒,我怎能懷疑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的瑙璃子呢!”
我認真地爲妻子辯護,可是川村若無其事地笑起來。
“是啊,真的,瑙璃子像枝雛菊一樣,是個單純、天真的少女啊。”
接著,他吟起了畢滋華斯的“雛菊詩”。他朗誦英詩是很拿手的。
我聽得入了迷,以至不知不覺中忘掉了剛才他那些奇怪的話。我這個並非神仙的凡人怎麼知道,使我清楚地回想起那次談話的不幸時刻不久就要來臨了。
兩年的歲月轉瞬逝去。那期間,並沒有什麼變故,瑙璃子越來越美,我們夫妻的感情愈來愈深。一切的一切,無不連著極樂世界這四個字。
不祥之兆
諸位,當你們在像我那兩年那樣萬事如意的時候,可千萬不能麻痹大意啊。命運的惡魔先是給點甜頭來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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