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呂太後害死趙王母子,遂徙淮南王友爲趙王,且把後宮妃嫔,或锢或黜,一律掃盡,方出了從前惡氣。只趙相周昌,聞得趙王身死,自恨無法保全,有負高祖委托,免不得郁郁寡歡,嗣是稱疾不朝,厭聞外事。呂太後亦置諸不問,到了惠帝三年,昌竟病終,賜谥悼侯,命子襲封,這還是報他力爭廢立的功勞。呂太後又恐列侯有變,增築都城,疊次征發丁夫,數至二三十萬,男子不足,濟以婦女,好幾年才得造成。周圍計六十五裏,城南爲南鬥形,城北爲北鬥形,造得非常堅固,時人號爲鬥城。無非民脂民膏。
惠帝二年冬十月,齊王肥由鎮入朝。肥是高祖的庶長子,比惠帝年大數歲,惠帝當然待以兄禮,邀同入宮,谒見太後。太後佯爲慰問,心中又動了殺機,想把齊王肥害死。毒上加毒。可巧惠帝有意接風,命禦廚擺上酒肴,請太後坐在上首,齊王肥坐在左側,自己坐在右旁,如家人禮。肥也不推辭,竟向左側坐下,太後越生忿恨,目注齊王,暗罵他不顧君臣,敢與我子作爲兄弟,居然上坐。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遂借更爲名,返入內寢,召過心腹內侍,密囑數語,然後再出來就席。惠帝一團和氣,方與齊王樂敘天倫,勸他暢飲,齊王也不防他變,連飲了好幾杯。嗣由內侍獻上酒來,說是特別美酒,酌得兩卮,置諸案上。太後令齊王飲下,齊王不敢擅飲,起座奉觞,先向太後祝壽。太後自稱量窄,仍令齊王飲盡,齊王仍然不飲,轉敬惠帝。惠帝亦起,慾與齊王互相敬酒,好在席上共有兩卮,遂將一卮與肥,一卮接在手中,正要銜杯飲入,不防太後伸過一手,突將酒卮奪去,把酒傾在地上。惠帝不知何因,仔細一想,定是酒中有毒,憤悶得很。齊王見太後舉動蹊跷,也把酒卮放下,假稱已醉,謝宴趨出。
返至客邸,用金賄通宮中,探聽明白,果然是兩卮鸩酒。當下喜懼交並,自思一時幸免,終恐不能身,輾轉圖維,無術解救。沒奈何召入隨員,與他密商,有內史獻議道:“大王如慾回齊,最好自割土地,獻與魯元公主,爲湯沐邑。公主系太後
女,得增食采,必博太後歡心,太後一喜,大王便好辭行了!”幸有此策。齊王依計行事,上表太後,願將城陽郡獻與公主,未幾即得太後褒诏。齊王乃申表辭行,偏偏不得批答,急得齊王驚惶失措,再與內史等商議,續想一法寫入表章,願尊魯元公主爲王太後,事以母禮。以同父姊
爲母,不知他從何
想來?這篇表文呈遞進去,果有奇效,才經一宿,便有許多宮監宮女,攜著酒肴,趨入邸中,報稱太後皇上,及魯元公主,在後就到,爲王餞行。齊王大喜,慌忙出邸恭迎。小頃便見銮駕到來,由齊王跪伏門外,直至銮輿入門,方敢起身隨入。呂太後徐徐下輿,挈著惠帝姊弟兩人,登堂就座。齊王拜過太後,再向魯元公主前,行了母子相見的新禮,引得呂太後笑容可掬。就是魯元公主,與齊王年齡相類,居然老著臉皮,自命爲母,戲呼齊王爲兒,一堂笑語,備極歡娛。及入席以後,太後上坐,魯元公主坐左,惠帝坐右,齊王下坐相陪。淺斟低酌,逸興遄飛,再加一班樂工,隨駕同來,笙簧雜奏,雅韻悠揚,太後悅目賞心,把前日嫌恨齊王的私意,一齊抛卻,直飲到日落西山,方才散席。齊王送回銮駕,乘機辭行,夤夜備集行裝,待旦即去,離開了生死關頭,馳還齊都,仿佛似死後還魂,不勝慶幸了。命中不該枉死,故得生還。是年春正月間,蘭陵井中,相傳有兩龍現影。想是一條老雌龍,一條小雄龍。未幾又得隴西傳聞,地震數日。到了夏天,又複大旱。種種變異,想是爲了呂後擅權,
幹天譴。是爲新學界中所不道,但我
古史,嘗視爲天人相應,故特錄之。及夏去秋來,蕭相
何,抱病甚重,惠帝
往視病,見他骨瘦如柴,臥起需人,料知不能再治,便唏噓問何道:“君百年後,何人可代君任?”何答說道:“知臣莫若君。”惠帝猛憶起高祖遺囑,便接口道:“曹參可好麼?”何在榻上叩首道:“陛下所見甚是,臣死可無恨了!”惠帝又安慰數語,然後還宮。過了數日,何竟病殁,蒙諡爲文終侯,使何子祿襲封酂侯。何畢生勤慎,不敢稍縱,購置田宅,必在窮鄉僻壤間,牆屋毀損,不令修治。嘗語家人道:“後世有賢子孫,當學我儉約,如或不賢,亦省得爲豪家所奪了!”後來子孫繼起,世受侯封,有時因過致譴,總不至身家絕滅,這還是蕭相
以儉傳家的好
。留諷後世。
齊相曹參,聞蕭何病逝,便令舍人治裝。舍人問將何往?參笑說道:“我即日要入都爲相了。”舍人似信非信,權且應命料理,待行裝辦齊,果得朝使前來,召參入都爲相,舍人方知參有先見,驚歎不休。參本是一員戰將,至出爲齊相,刻意求治,志在尚文,因召集齊儒百余人,遍詢治道,結果是人人異詞,不知所從。嗣訪得膠西地方,有一蓋公,老成望重,不事王侯,乃特備了一份厚禮,使人往聘,竭誠奉迎。幸得蓋公應聘到來,便殷勤款待,向他詳詢。蓋公平日,專治黃帝老子的遺言,此時所答,無非是歸本黃老,大致謂治道毋煩,須出以清靜,自定民心。參很是佩服,當下避居廂房,把正堂讓給蓋公,留他住著,所有舉措,無不奉教施行,民心果然翕服,稱爲賢相。自從參到齊,已閱九年,至此應召起行,就將政務一切,交與後任接管,且囑托後相道:“君此後請留意獄市,慎勿輕擾爲要。”後相答問道:“一
政治,難道除此外,統是小事麼?”參又說道:“這也並不如此,不過獄市兩
,容人不少,若必一一查究,
人無所容身,必致鬧事,這便叫做庸人自擾了,我所以特別囑托呢!”懲
不應過急,縱
亦屬非宜。曹參此言,得半失半。後相才無異言。參遂向齊王告別,隨使入都,谒過惠帝母子,接了相印,即日視事。
當時朝臣私議,共說蕭曹二人,同是沛吏出身,本來交好甚密,嗣因曹參積有戰功,封賞反不及蕭何,未免與何有嫌。現既入朝代相,料必至懷念前隙,力反前政,因此互相戒儆,唯恐有意外變端,關礙身家。還有相府屬官,日夜不安,總道是曹參接任,定有一番極大的調動。誰知參接印數日,一些兒沒有變更,又過數日,仍然如故,且揭出文告,凡用人行政,概照前相舊章辦理,官吏等始放下愁懷,譽參大度。參不動聲
,安曆數旬,方漸漸的甄別屬僚,見有好名喜事,弄文舞法的人員,黜去數名,另選各郡
文吏,如高年謹厚,口才遲鈍諸人,羅致幕下,令爲屬吏,嗣是日夕飲酒,不理政務。
有幾個朝中僚佐,自負才能,要想入陳謀議,他也並不謝絕,但一經見……
前漢演義第42回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