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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演義》第52回

第2小節
蔡東藩作品

  [續前漢演義第52回上一小節]下不咎既往,使彼自新,人孰無良,得陛下如此寬容,難道尚不悅服麼?”可謂善于措詞。文帝聽了,很覺有理,遂將所系吳使,一並放歸,且遣人赍了幾杖,往賜吳王,傳語吳王年老,可使免朝。吳王濞自然拜命,不敢生心。

  惟當時吳王不反,也虧有一人從中阻止,所以能使積驕積怨的強藩,暫就羁縻。是人爲誰?就是前中郎將袁盎。盎屢次直谏,也爲文帝所厭聞,把他外調,出任隴西都尉。未幾,即遷爲齊相,嗣複由齊徙吳。盎有兄子袁種,私下谏盎道:“吳王享guo已久,驕恣日甚,今公往爲吳相,若慾依法糾治,必觸彼怒,彼不上書劾公,必將挾劍刺公了!爲公設法,最好是一切不問。南方地勢卑shi,樂得借酒消遣,既可除病,又可免災。只教勸導吳王,不使造反,便可不至生禍了。”盎依了種言,到吳後,如法辦理,果得吳王優待。不過有時晤談,總勸吳王安守臣道,吳王倒也聽從,所以盎在吳guo,吳王總算勉抑雄心,蹉跎度日。後來袁盎入都,吳王始生變志,這是後話。惟張武曾受吳賂,漸爲文帝所聞,文帝並不說破,索xing加賜武金,叫他自愧,以賞爲罰。不可謂非文帝的權術呢!此事亦未足爲訓。

  且說文帝自改元後,又過了好幾年,承平如故,政簡刑清,就是控禦匈奴,也主張修好,無志用兵。當改元後二年時,複遣使致書匈奴,推誠與語,各敦睦誼,書中有和qin以後,漢過不先等語。匈奴主老上單于,即稽粥,見前文。亦令當戶且渠兩番官,當戶且渠皆匈奴官名。獻馬兩匹,複書稱謝。文帝乃诏告全guo道:

  朕既不明,不能遠德,使方外之guo,或不甯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圻之內,勤勞不chu,二者之咎,皆由于朕之德薄,不能達遠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邊臣吏民,又不能谕其內志,以重吾不德,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guo,將何以自甯?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爲之恻怛不安,未嘗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轍于道,以谕朕志于單于。今單于反古之道,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qin以定,始于今年。

  過了兩年,老上單于病死,子軍臣單于繼立,遣人至漢廷報告。文帝又遣宗室女往嫁,重申和qin舊約,軍臣單于得了漢女爲妻,卻也心滿意足,無他妄想。偏漢jian中行說,屢勸軍臣單于伺隙入寇。軍臣單于起初是不願背約,未從說言,旋經說再三慫恿,把中guo的子女玉帛,滿口形容,使他垂涎,于是軍臣單于竟爲所動,居然興兵犯塞,與漢絕交。文帝後六年冬月,匈奴兵兩路侵邊,一入上郡,一入雲中,統共有六萬余騎,分道揚镳,沿途擄掠。防邊將吏,已有好幾年不動兵戈,蓦聞虜騎南來,正是出人不意,慌忙舉起烽火,報告遠近。一chu舉烽,各chu並舉,火光煙焰,直達到甘泉宮。文帝聞警,急調出三路人馬,派將統率,往鎮三邊。一路是出屯飛狐,統將是中大夫令勉;一路是出屯句注,統將是前楚相蘇意;一路是出屯北地,統將系前郎中令張武。這三路兵同日出發,星夜前往,文帝尚恐有疏虞,驚動都邑,乃複令河內太守周亞夫,駐兵細柳,宗正劉禮,駐兵霸上,祝茲侯徐厲,駐兵棘門。內外戒嚴,緩急有備,文帝才稍稍放心。

  過了數日,禦駕複qin出勞軍,先至霸上,次至棘門,統是直入營中,不先通報。劉徐兩將軍,深居帳內,直至警跸入營,才率部將往迎文帝,面se都帶著慌張,似乎事前失候,跼蹐不安,文帝雖瞧料三分,但也不以爲怪,隨口撫慰數語,便即退出。兩營將士,統送出營門,拜辭禦駕,不勞細述。及移跸至細柳營,遙見營門外面,甲士森列,或持刀,或執戟,或張弓挾矢,仿佛似臨敵一般。文帝見所未見,暗暗稱奇,當令先驅傳報,說是車駕到來,營兵端立不動,喝聲且住,並正se相拒道:“我等只聞將軍令,不聞天子诏!”語可屈鐵,擲地作金石聲。先驅還報文帝,文帝麾動車駕,自至營門,又被營兵阻住,不令進去。文帝乃取出符節,交與隨員,使他入營通報。亞夫才接見來使,傳令開門。營兵將門開著,放入車駕,一面囑咐禦車,傳說軍令道:“將軍有約,軍中不得馳驅!”文帝聽說,也只好按辔徐行。到了營門裏面,始見亞夫從容出迎,披甲佩劍,對著文帝行禮,作了一個長揖,口中說道:“甲胄之士不拜,臣照軍禮施行。請陛下勿責!”文帝不禁動容,就將身子略俯,憑式致敬,並使人宣谕道:“皇帝敬勞將軍。”亞夫帶著軍士,肅立兩旁,鞠躬稱謝。文帝又qin囑數語,然後出營。亞夫也未曾相送,一俟文帝退出,仍然閉住營門,嚴整如故。文帝回顧道:“這才算是真將軍了!彼霸上棘門的將士,好同兒戲,若被敵人襲擊,恐主將也不免成擒,怎能如亞夫謹嚴,無隙可乘呢?”說罷回宮,還是稱善不置。

  嗣接邊防軍奏報,虜衆已經出塞,可無他慮,文帝方將各路人馬,依次撤回,遂擢周亞夫爲中尉。亞夫即绛侯周勃次子。勃二次就guo,不久病逝。長子勝之襲爵,弟亞夫爲河內守。聞老妪許負,尚是活著,素稱善相,許負相人,屢見前文中。因特邀至署中,令他相視。許負默視多時,方語亞夫道:“據君貴相,何止郡守,再過三年,便當封侯。八年以後,出將入相,手秉guo鈞,人臣中獨一無二了。可惜結局欠佳!”亞夫道:“莫非要犯罪遭刑麼?”許負道:“這卻不至如此。”亞夫再慾窮诘,許負道:“九年後自有分曉,毋待老婦哓哓。”亞夫道:“這也何妨直告。”許負道:“依相直談,恐君將餓死。”亞夫冷笑道:“汝說我將封侯,已出意外,試想我兄承襲父爵,方受侯封,就使兄年不永,自有兄子繼任,也輪不到我身上,如何說應封侯呢?若果如汝言,既得封侯,又兼將相,爲何尚致餓死?此理令人難解,還請指示明白。”許負道:“這卻非老婦所能預曉,老婦不過依相論相,方敢直言。”說至此,即用手指亞夫口旁道:“這兩chu有直紋入口,法應餓死。”許負所言相法,不知從何chu學來?亞夫又驚又疑,幾至呆若木ji,許負揖別自去。說也奇怪,到了三年以後,亞夫兄勝之,坐殺人罪,竟致奪封。文帝因周勃有功,另選勃子繼襲,左右皆推許亞夫,得封條侯。至細柳成名,進任中尉,就職郎中,差不多要入預政權了。

  約莫過了年余,文帝忽然得病,醫葯罔效,竟至彌留。太子啓入侍榻前,文帝顧語後事,且諄囑太子道:“周亞夫緩急可恃,將來如有變亂,盡可使他掌兵,不必多疑。”卻是知人。太子啓涕泣受教。時爲季夏六月,文帝壽數已終,瞑目歸天,享年四十六歲。總計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禦,毫無增益,始終愛民如子,視有不便,當即取銷。嘗慾作一露臺,估工費須百金,便慨然道:“百金乃中人十家産業,我奉先帝宮室,尚恐不能享受,奈何還好築臺呢?”遂將露臺罷議,平時yi服,無非弋绨。弋黑se,绨厚缯。所幸慎夫人,yi不曳地,帷帳無文繡,所築霸陵,統用瓦器,凡金銀銅錫等物,概屏勿用,每遇shui旱偏災,發粟蠲租,唯恐不逮,因此海內安甯,家給人足,百姓安居樂業,不致犯法。每歲斷獄,最多不過數百件,有刑措風。史稱文帝爲守成令主,不亞周時成康。惟遺诏令天下短喪,未免令人遺議,說他不循古禮,此外卻沒有甚麼指摘了。小子有詩贊道:

  博得清時令主名,廿年歌頌遍蒼生,

  從知王道爲仁恕,但解安民便太平。

  文帝既崩,太子啓當然嗣位。慾知嗣位後事,容至下回說明。

  文帝即位改元,便立皇子啓爲太子,彼時太子尚幼,無甚表見,至文帝二次改元,太子年已逾冠矣。吳太子入朝,與飲可也,與博則不可。況爲區區爭道之舉,即舉博局擲殺之,雖未始非吳太子之自取,然其yin鸷少恩,已可概見。即如鄧通吮癰一事,引爲深恨,通固不近人情,太子亦未免量狹。較諸乃父之寬仁,相去遠矣。周亞夫駐軍細柳,立法森嚴,天子且不能遽入,遑問他人。將才如此,原可大用,然非文帝有知人之明,幾何不至鍛煉成獄,誣以大逆乎?司馬穰苴受知于齊景,孫武子受知于吳阖廬,周亞夫受知于漢文帝,有良將必賴明君,此良臣之所以擇主而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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