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清史演義第27回上一小節]人一畜,來使唯唯而去,遂诏諸王班師。第一次征,第一次班師。
三十年,康熙帝以喀爾喀新附部衆數十萬,應用法令部勒,且准部寇邊,由土謝圖汗啓釁,不能不嚴加訓斥,乃議出塞大閱,先檄內外蒙古各率部衆,豫屯多倫泊百裏外,靜候上命。過了數日,車駕出張家口,至多倫泊,盛設兵衛,首召土謝圖汗,責他奪妾開釁。土謝圖汗頓首謝罪,帝乃加恩特赦,留他汗號。複谕車臣、劄薩克二汗,約束本部,永遠歸清,二汗亦即首謝恩。于是編外蒙古爲三十七旗,令與內蒙古四十九旗同例,又因蒙俗素信佛教,命在多倫泊附近,設立彙宗寺,居住喇嘛,仍聽蒙人遊牧近邊,自此外蒙歸命。
隔了兩年,擬遣三汗各歸舊牧,誰知噶爾丹又來尋釁,屢奉書索土謝圖汗,並誘內蒙古叛清歸己,科爾沁
王據實奏聞,康熙帝令科爾沁
王,複書噶爾丹,僞許內應,誘令深入。噶爾丹果選騎兵三萬名,沿克魯倫河南下。克魯倫河在外蒙古東境,他到了河邊,竟停住不進。康熙帝又令科爾沁致書催促,去使還報,噶爾丹聲言借俄羅斯鳥槍兵六萬,等待借到,立刻進兵。真是乖刁。科爾沁複馳奏北京。康熙帝道:“這都是捏造謠言,他道是前次敗走,因火器不敵我軍的緣故,所以佯言借兵,恐嚇我朝,朕豈由他恐嚇的?”料敵頗明。
遂召王大臣會議,再決征。
康熙三十五年,命將軍薩布素,率東三省軍出東路,遏敵前鋒。大將軍費揚古,振武將軍孫思克等,率陝、甘兵出甯夏西路,斷敵歸道。自率禁旅出中路,由獨石口趨外蒙古,約至克魯倫河會齊,三路夾攻。是年三月,中路軍已入外蒙古境,與敵相近,東西兩軍,道阻不至,帝援兵以待。訛言俄兵將到,大學士伊桑阿懼甚,力請回銮。康熙帝怒道:“朕祭告天地宗廟,出師北征,若不見一賊,便即回去,如何對得住天下?況大軍一退,賊必盡攻西路,西路軍不要危殆麼?”叱退伊桑阿,不愧英主。命禁旅疾趨克魯倫河,手繪陣圖,指示方略。從行王大臣,還是議論紛紛,各執一見,帝獨遣使噶爾丹促他進戰。噶爾丹登高遙望,見河南駐紮禦營,黃幄龍纛,內環軍幔,外布網城,護衛兵統是勇猛異常,不由的心驚腳癢,拔營宵遁。狡黠的人,往往膽小。翌日,大軍至河,北岸已無人迹,急忙渡河前追,到拖諾山,仍不見有敵蹤,乃命回軍;獨命內大臣明珠,把中路的糧草,分運西路,接濟費揚古軍。
是時噶爾丹奔馳五晝夜,已到昭莫多,地勢平曠,林箐叢雜,喝爾丹防有伏兵,格外仔細,步步留心。俄聞林中炮聲突發,擁出一彪兵來,統是步行,約不過四百多名,噶爾丹手下尚有萬余人,統是百戰劇寇,遇著這厮小小埋伏,全不在意。大衆爭先馳突,清兵不敢抵抗,且戰且走,約行五六裏,兩旁小山夾道,清兵從山右趨入。噶爾丹勒馬,遙見小山頂上,露出旗幟一角,大書大將軍費字樣,便率衆上山來爭。清兵據險俯擊,矢铳疊發,敵兵毫不懼怯,前隊倒斃,後隊繼進,幸虧清兵陣前,設列拒馬木,阻住敵騎,噶爾丹乃止住東崖,依崖作蔽,一面令部兵舉铳上擊,聲震天地,自辰至午,死戰不退。忽山左繞出清兵千名,襲擊噶爾丹後隊,後隊統是駝畜婦女,只有一員女將,身披銅甲,腰佩弓矢,手中握著雙刀,腳下騎著異獸,似駝非駝,見清兵掩殺過來,她竟柳眉直豎,殺氣騰騰,領著好幾百悍賊,截殺清兵,清兵從沒有與女將對仗,到了此時,也覺驚異,便與女將戰了數十回合,只殺得一個平手。不料噶爾丹竟敗下山來,沖動後隊,山上清兵,從高臨下,把子母炮接連轟放。山腳下煙霧迷漫,但見塵沙陡起,血肉紛飛,敵騎抱頭亂竄,約有兩三個時辰。山上山下,只留清兵,不留敵騎。清兵停放铳炮,天地開朗,准部兵倒地無數,連穿銅甲的這位女將,也頭破血流,死于地下。紅顔委地,吊古戰場文中,卻未曾載入。看官!你道這員女將是哪一個?就是噶爾丹妃阿奴娘子,准部呼她爲可敦。此時劄薩克汗的愛姬,未知尚生存否?若尚存在,倒可升作可敦了。可敦善戰,力能抵住清兵,只因噶爾丹聞後隊被襲,返顧卻退,清兵乘勢殺下,敵兵大亂,自相淩藉,遂至可敦戰殁,只逃去了噶爾丹。
費揚古止諸將窮追,收兵回營,當即置酒高會,與諸將道:“今日戰勝,都是殷總兵化行之力,殷總兵勸我如此設伏,方得一鼓破敵,還請殷總兵多飲數杯,聊申本帥敬意。”說畢,自酌酒,遞與殷化行。化行雙手捧杯,一飲而盡,接連又是兩杯,化行統共飲幹,離座道謝。化行是甯夏總兵,上文曾敘說費揚古率陝、甘兵出甯夏西路,化行隨征獻計,得此勝仗,所以費揚古特別獎勞。當時清營中歡聲雷動,由費揚古飛報捷音。康熙帝大悅,慰勞有加,仍命費揚古留防漠北,遣陝、甘軍凱旋,自率禁旅還京。第二次
征,第二次班師。
噶爾丹複奔回厄魯特,途中聞報僧格子策妄阿布坦,爲兄報仇,占據准噶爾舊疆,拒絕噶爾丹。噶爾丹慾歸無所,竄居阿爾泰山東麓。康熙帝聞噶爾丹窮蹙,召使歸降,噶爾丹仍倔強不至。越年,康熙帝複征,渡過黃河,到了甯夏,命內大臣馬思哈,將軍薩布素,會費揚古大軍深入,並檄策妄阿布坦助剿。噶爾丹聞大軍又出,急遣子塞蔔騰巴珠,到回部借糧。回部在天山南路,當噶爾丹強盛時,亦歸服噶爾丹,至是回人將其子拘住,囚獻清軍。噶爾丹待糧無著,不知所爲,左右
信,又相率逃去,或反投入清營,願爲清兵向導。噶爾丹連接警信,有的說:“清兵將到。”有的說:“策妄阿布坦亦領部衆來攻。”有的說:“回部亦助清進兵。”好象打落
狗。一夕數驚,徬徨達旦。噶爾丹自言自語道:“中
皇帝,真是神聖,我自己不識利害,冒昧入犯,弄得精銳喪亡,妻死子虜,目今進退無路,看來只好自盡罷了。”遂即服毒而死。
帳下只遺一女,他的族人丹吉喇,便挈了他的女兒,隨帶噶爾丹骸骨,擬至清營乞降,劄薩克汗愛姬不知下落,想已被噶爾丹弄死了。不想中途被策妄阿布坦截住,將丹吉喇等捆綁起來,送交行在。康熙帝頒诏特赦,命丹吉喇爲散秩大臣,噶爾丹子塞蔔騰巴珠,也得了一等侍衛,俱安張家口外,編入察哈爾旗。土謝圖、車臣、劄薩克三汗,遣歸舊牧。此時土謝圖汗與劄薩克汗相遇,不知應作何狀。辟喀爾喀西境千余裏,增編部屬爲五十五旗,朔漠悉定,康熙帝銘功狼居胥山而還。第三次
征,第三次班師。既至京師,大飨士卒,俘得老胡人數名,能彈筝,善作歌,帝賞以酒,各使奏技。中有一人能作漢語,笳歌淒楚,音調悲壯,但聽他嗚嗚咽咽的唱道:
“雪花如血撲戰袍,奪取黃河爲馬槽。滅我名王兮,虜我使歌,我慾走兮無駱駝,嗚呼黃河以北奈若何!嗚呼北鬥以南奈若何!
康熙帝聞歌大笑,並賞他金銀數兩,橐駝一匹。小子讀這歌詞,又技癢起來,隨作詩一首道:
絕北征耀六師,往還三次始平夷;
镌碑勒石誇奇績,算是清朝全盛時。
看官慾知後事,請至下回再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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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尤物,必傾人,既亡劄薩克,複亡土謝圖,至車臣部亦遭累及,甚至噶爾丹亦因此興師,因此覆滅。是可知
喜禍夏,妲己禍商,褒姒禍周,史冊垂戒,非無因也。康熙帝爲有清一代英主,三次
征,卒平朔漠,撻伐之功,未始不盛;但必镌碑紀績,沾沾自喜,毋乃驕乎!秦始皇琅琊刻石,窦車騎燕然勒銘,殊不足訓。以康熙帝之明,胡爲效此?假故事以警世,揭心迹以垂譏。作者之用意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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