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乾隆皇帝32 巧言令色乞師報怨 以誠相見夫人釋兵上一小節]地,大聲說道:“上天和佛祖爲證,我阿睦爾撤納,還有我牧場上的奴隸娃子,願將一腔熱血灑向天山南北,維護博格達汗莊嚴的法統!我如果有欺慢聖主的心,就讓天上的雷霆就把我擊成粉塵!”
電閃在雲中疾走龍蛇,一閃過後緊接一聲焦脆的雷聲,飒飒的豪雨仿佛受了驚似的一頓,立刻又急驟地“砸”落下來,打得大片潦密密麻麻都是雨腳
花。
“你是雙王,你的兒子自然就是世子。”乾隆回頭凝視著阿睦爾撒納,說道:“有這份心
志向,世世代代都是大清的
肱藩籬,世世代代都是西北臺吉王之首。這一份榮耀非同小可,朕寄厚望于你!”
阿睦爾撤納激動得渾身顫抖,聲音也興奮得有點走調兒:“萬物之主博格達汗啊!輝特部忠勇的兒女永遠銘記您賜與的恩榮……太陽也許有一天會熄滅它的火焰,月亮也許有一天會失去它的光明,天山南北的人民不會忘記大汗賜予的光榮!”乾隆聽得頻頻含笑點頭,他被這些話深深打動,眼睛裏也閃著淚花,良久才說道:“弘晝帶阿睦爾撒納仁閣休息,賜筵之後再回王府。明日再遞牌子進來。”蔔禮蔔智蔔信幾個太監便忙張羅著備油
油靴,指揮小蘇拉太監背了二人出殿升轎而去。
乾隆望著雨地許久不作聲,他似乎思慮很深,目光幽幽只是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回頭問道:“阿桂,你看這個人怎麼樣?”
“奴才和他談了兩次,隨赫德、策楞二人也幾次和奴才談。”阿桂字斟句酌說道,“單是‘聽其言’,阿睦爾撤納並無可疑之。但若‘觀其行’,他實在是在輝特連吃敗仗,窮蹙無計才內歸請命的。他在准部稱汗,襲殺達什,脅迫其子讷默庫歸附自己,都沒有依法請旨施行。達什有恩于他,忍于下手,可見他心狠手辣。如果是心向朝廷真心歸附,那麼五年前與讷默庫、班珠爾輝特和碩特、杜伯爾特三部合並,就應該修表請封。直到在准部無立足之地,突圍犯難來投。可見他原來的本心並非忠貞朝廷,乃是有求于朝廷……”他頓了一下,隨赫德和策楞因爲兩次向乾隆奏陳阿睦爾撒納是“
雄”,大遭乾隆垢谇,被罵得狗血淋頭。現在自己仍舊如是說,原本是預備著再遭申斥的,但乾隆卻一聲不言語,臉上不喜不怒,竟是個毫無表情靜心聆聽的光景。他膽子乍了乍,又道:“但據奴才見識,准葛爾諸部、和卓諸部內亂,只有阿睦爾撒讷率部來歸,至少他心中尚有‘朝廷’二字。和三車淩相比,三車淩已在烏裏雅蘇臺安居,且從羅刹萬裏奔波,似屬真心忠誠,說阿睦爾撒讷心口相應,奴才不敢深信——因此,奴才以爲,此人可用不可信任。”
“嗯……可用不可信……”乾隆重複了一句,自失地一笑,“你有膽量,而且事情說得明白。隨赫德和策楞是兩個莽夫,當著那許多朝臣大喊大叫他‘是個混蛋不可信’,還怎麼能‘用’?准部和卓部之亂,局面也是‘可用’的局面。與其讓達瓦齊在西疆自立爲王,何如這個阿睦爾撒讷爲我所用?雍正九年爲甚麼我們打了敗仗?和通泊之戰六萬江東弟子幾乎片甲不回!就因爲那時節他們內裏上下一心,我軍千裏萬裏攜糧帶奔襲,兵法上犯了大忌,‘必厥上將軍’!現在他們亂了,天山南北都亂了,三車淩來歸,阿睦爾撒讷來歸,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緣,不能有一步失慎,更不能有一步走錯,握准時機一舉可以底定西疆,豈敢有一絲疏忽!朕原來准備了十一萬人馬遠征的,有阿睦爾撒讷五千人,還有三車淩兩千人馬,他們不但地理氣候適合,骁勇善戰恐怕也比綠營兵有過之而無不足,有這先鋒向導,朕看有五六萬兵就夠用了。以‘准’製‘准’,你們算算看,省了多少錢糧省了多少事!”
阿睦爾撒讷不可信而可用,三個輔政大臣識見相同。唯恐乾隆中計上當,他們原是抱定了“苦谏”的宗旨來的。乾隆這番話不但高屋建瓴目窮千裏,而且審慎明晰細密周全,連和通泊戰敗失利原由以及眼下用兵時機方略都把握得巨細靡遺,許多事是他們寢食不安苦思焦慮都沒有想到的,都被乾隆一語道破指明竅實,不但用不著“谏”,反而是自己茅塞頓開!三個人直盯盯看著乾隆,一時竟尋不出話來對答。乾隆見他們瞠目結,得意地一笑,說道:“阿桂是負責軍事的,照這個章程擬出調兵方略來——你們還有甚麼想頭,不妨直言陳奏。”
“萬歲!”
三個大臣一齊匍伏跪了下來。阿桂泥首奏道:“主子廟算無遺,奴才們萬萬不能及一!奴才原來已經草擬了調兵布置的折子,現在竟可一火焚之!就據主子方才旨意精心再作曲劃,擬成章後主子禦覽批示施行!如此調度,傅恒金川的兵不必抽回,全力攻下金川也是指日可待的!”
“傅恒的兵撤回吧。萬一不虞,結局便是一萬。北路軍以阿睦爾撒讷主掌先鋒,西路軍由滿洲綠營漢軍綠營爲主;還要設預備策應一路,加上天山大營策應,才算萬無一失。”乾隆籲了一口氣,“你擬出來朕再看。就是此刻,棠兒和兆惠海蘭察夫人正在勸說朵雲,若能善罷,金川歸伏,十幾萬軍隊七省老百姓可以休養生息,何必一定趕盡殺絕呢?”
休兵、養民、生息,這是誰都駁不倒的堂皇正大理由。紀昀暗地裏透了一口氣,“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八個字竟無端冒了出來,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臣子不該想的,是一種有罪的念頭,他輕咳一聲,更低伏了頭,卻聽乾隆說道:“那邊仁閣賜筵,阿桂去陪筵,劉統勳回去休息,紀昀留下,朕有事交待。”
“是!”紀昀伏首叩頭,“臣——遵旨!”
劉統勳和阿桂退下了,偌大的乾清門議事閣變得更加空曠寂靜。外間的雨小了些,卻似乎起了風,象被宮牆擋得不知所措似的,時而掠地而過,時而撲上丹墀,打得大玻璃窗上珠淋漓流下。乾隆似乎略帶一點失神,怔了一會兒,對跪著的紀昀說道:“起來吧,閣裏頭說話。”紀昀有點摸不著頭腦,爬起身來隨乾隆進了西閣。一眼便看見大炕前卷案上一張素
宣紙,已經寫了幾行字,標首題目是《述悲賦》,心裏格登一聲,便知是要自己給皇後撰寫悼亡辭,卻裝著不知道,低頭聽乾隆說道:“皇後薨逝之後,朕心裏一直空落無著,恍惚不能安定。朕雖然給了她‘孝賢’谥號,那是取之于公義,實在她配得上這兩個字,至于私情,坤德毓茂,那就不是谥號能局限的了。很想作一篇賦辭悼念她,終究公事繁冗文思不住,留下你,就是請你代筆爲朕了一了這番心願……”紀昀躬身說道:“這是皇上格外的信任恩情,臣草茅陋負文詞簡約,雖勉盡綿薄,恐懼不能勝任。”
“要說這麼幾件情事,”乾隆不理會紀昀謙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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