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嘯點了點頭,暗驚于這個姑娘伶俐的口齒。他用鐵鉗把炭火翻了一下,那姑娘本能地伸出手,在火上烤著,她瞟了譚嘯一下:
“先生!你來到這裏很久了?”
“不,沒有多久。”
譚嘯這麼答著,顯得很不自然,因爲他覺得發問的應該是自己,而不應是她。
那姑娘聽他這麼回答,又天真地笑了,她那種直直盯視的眼光,幾乎今譚嘯不敢逼視,她笑道:“怪不得呢!我從來沒見過你。”
“從來?”
譚嘯驚奇地問:
“莫非你時常來這裏麼?”
這姑娘害羞地笑了笑:
“也不是時常來,只是有時候……先生!那晏老頭兒是你什麼人?”
譚嘯顧視了左右一下,確信這附近不再有任何人。才回答道:“他不是我什麼人,我只是這家的一個客人。”
他爽朗地笑了笑,認爲自己該問她了:
“好了!你先不要打聽我了,我應該先問問你,你一個大姑娘家,深更半夜,跑到這裏來幹什麼呢?還有……那晏夫人,又爲什麼要追你?”
姑娘的臉紅了一下,低下了頭。
“不要緊,你告訴我,我相信你絕不會真的是一個賊吧?”
譚嘯微微笑著這麼說,他知道,對一個少女,是不能不留些余地的。
“我……我……”
“不要緊,你說。”
“你不會告訴人家?”
“絕不會,姑娘!”
“好吧!”
這姑娘歎息了一聲,才探手到那束在腰上的鹿皮囊內,摸出了一個小口袋,還有一雙繡花鞋,她讪讪道:“我只是拿了這麼一點點東西,而且我還送了那女人一小袋沙金……”
她翻了一下眸子,羞澀地道:“先生,我不是賊!”
譚嘯本以爲她偷了什麼值錢的東西,此時見狀,不由噗地一笑,那姑娘羞澀地翻著長長的睫毛。
“先生你笑了?”
譚嘯收斂了笑容,搖了搖頭道:“你要一雙鞋幹嘛呀?”
他一面說著,遂把那另一個小袋打開,這一次他卻怔住了,原來那袋中,是滿滿一袋發著金光的小彈丸,每一枚,都有一道血紅的紅線印槽繞著。
這種奇異狠毒的暗器,譚嘯雖是第一次見著,可是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楚楓娘仗以成名的“紅線金丸”。他笑了笑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那姑娘含著笑,以二指自袋中捏了一枚,俏皮地笑道:“先生你看!”
她微微彎曲二指,譚嘯會意,正要阻止,“哧”的一聲,一縷金光,接著“波”的一聲,那一邊幾頭上的一個杯子,已粉碎了。
譚嘯口中“哦”了一聲,倒不是爲那杯子的破碎而驚異,而是爲這姑娘熟練的暗器打法而震驚。因爲她這種曲指、彈法,一切都太美了,想不到邊疆一個哈薩克姑娘,竟會有此絕技,怎不令他驚異呢?
那姑娘嘻嘻笑了笑,又要伸手去拿第二枚,譚嘯嚇得後退了一步。
“啊!不要再打了,我已經看見了。”
他仔細打量著這個姑娘,心中充滿了迷惑,那姑娘也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笑了笑,睨著他道:“你可看見了,多好玩!”
譚嘯笑著點了點頭:
“這種打法,是誰教你的?”
“咦!沒有誰教我呀!”
那姑娘這麼說著,嘴角微微上翹,顯得很是得意。譚嘯淡淡一笑道:“那我知道了,你是常常來偷看她們練功夫的是不是?”
譚嘯果然猜對了,少女羞地笑了。她點了點頭,目光微微朝著他轉了一瞬,顯得很不好意思。
譚嘯追問道:“所以你就偷了這東西……”
“不是!我留下了沙金,這不是偷!”
譚嘯微微一笑,他認爲有糾正她錯誤觀念的必要:
“姑娘!這種行爲,在我們漢人還是認爲偷的……”
他接下去說:
“沒有得到人家的允許,拿人家的東西,那就是偷……”他舉了一下手,製止了那姑娘急于想發話的動作:
“……雖然你留下了錢,可是你怎麼知道人家願意賣呢?”
那姑娘頭低下去了。譚嘯見她不好意思了,也不便再說什麼,咳了一聲:“你也許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姑娘擡頭,驚奇地看著他,譚嘯臉微紅道:“因爲,我們總算有一面之緣。”
哈薩克的大妞兒羞澀地扭著裙角,雖然她一度是那麼大方天真,可是當人家問到她名字或是年齡的時候,她顯然是很不自然了。
在這一方面,姑娘家大都是如此的,並不僅限于這些哈薩克或維吾爾的姑娘。
她扭動身子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你答應不要告訴人家,我才告訴你……好不好?先生!”
先生這兩個字,常常令譚嘯很不自然,可是在禮貌上,卻又沒有糾正的必要。
他不知如何,竟覺得臉很熱,也不知怎麼,竟又點了點頭。這姑娘妩媚地笑了笑,道:“因爲拔蕩和西裏加告訴我,叫我不要把名字隨便告訴人……可是先生,你是好人……”
譚嘯尴尬地笑了笑:
“拔蕩和西裏加是你什麼人?”
年輕姑娘瞟著他笑道:“先生!拔蕩就是爸爸,西裏加……”
她笑了笑,秀眉微颦道:“怎麼說呢?西裏加……哦,是老師!”
譚嘯笑著點頭道:“我明白了,是你父和你老師說的,那麼,你還是不要告訴我好了。”
“不!”
年輕的姑娘說:
“你是個好人,我可以告訴你,只是你不許對人說,好不好?先生!”
譚嘯現在已覺得,和這個陌生的哈薩克姑娘談話,非但不覺得困難,並且很有興趣。
自從他來到了晏府之後,整天都是獨自呆著,看書、畫畫和寫字,這只能暫時給他一些精神上的安慰,但人們對這種安慰,顯然是不會滿足的。
那麼在這愁苦的雨夜,能和這個年輕的不矯揉造作的異族姑娘談談話,那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
矜持的譚嘯不再矜持了,他懷著喜悅好奇的心,重新坐下來,微笑道:“好!請你坐下來,慢慢告訴我關于你的一切,我很樂意聽。”
那姑娘甜甜地一笑,又坐回到原來的位子上,眼睛微微眯了眯:
“先生,你的名字是不是也可以告訴我?”
“當然可以。”
譚嘯微微皺了一下眉,半笑道:“不過,是我先問你的!”
那姑娘又笑了,張開櫻口,用很小的聲音道:“依——一梨——華——”
說完後紅著臉笑了笑,瞟著他:
“你聽到了沒有?我可不說兩次!”
譚嘯總算聽清楚了,他欠了欠身:
“依姑娘!”
依梨華不由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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