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分爲二,左面是大道,直下衡山。右面小徑進人叢山峻嶺,據說路通寶慶府,但除了平時偶或可以看到一些山民走動外,罕見外地的旅客往來。
今天在路上走動的人,零零星星眠者三兩結夥,幾乎都是南下的,甚少北上的人。
村莊越來越小,人也越來越少,山也開始出現茂盛的原始野林,種山人所栽的松、柏、杉也逐漸減少了。溪流也開始湍急,表承山嶺正逐漸高峻,因爲都是石少的泥山,即使高也談不上險。
日影西斜,紅日將要接近西山頭。按裏程,已經遠離縣城一百裏左右了。
小徑在深山中蜿蜒,有時會出現一段石板路,可知一定是往昔經常有行旅往來的古徑,千百年前很可能是往來的大道。而現在,走上半天也很難碰上其下的旅客了。
一位強健高大,面孔可以稱得上英俊的年輕大漢,頭上戴了一頂遮陽笠,背上有一只長背囊,一看便知是走長途的外鄉客,手點著羅漢竹杖,一步步穩健地前行。
這人的青短襖用長腰巾系住,腰前了一只箫囊。辮子吊在右肩挂下
前,走起路來不住的左右晃動。
前面山口的松樹下,突然踱出一位幹瘦的老人,白發幾乎已經掉光,幾根毛那能結發辮?只好任由白發稀疏地被散在腦後。
“大爺,請幫幫忙!”幹瘦老人攔住了年輕大漢開口求助,神焦灼,狀極可憐。
兩人面面相對,形成強烈的對比。歲月無情,在外形上,可以感覺出時光在人的身上,到底留下些什麼結果。
“哦!老伯,你要我幫你什麼忙?”年輕大漢和氣地問。
“那邊。”老人轉身向後一指。
山後面,合出一條小徑,五六步外的山坡前,可看到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老伯住在那間茅屋裏?”
“不,我們是過路的。”
“過路?我們?”
“老漢姓蔡。往橋市投,帶了一位孫侄女,沒想到在這兒出了意外,老漢那位孫侄女突然患了重病,老漢呼天不應,叫地無門,只好在路上等人來救……”
“哦!原來如此。鎮靜些,老伯,小可帶了些救急的葯,也許能幫助令孫女,走!看看去。”
這是主座廢棄的茅屋,但仍可避風雨。
漏雨顯得的掌屋中,生起一堆火,火分銷幹草,和
躺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身上蓋了一件夾
,清秀的臉蛋失去血
,冷得不住發抖,卷縮成一團。
“她在打擺子。”年輕大漢放下背囊走近說:“冷一過就發高燒。我有退燒的葯,不要緊。”
打擺子,就是瘧疾。
“謝謝天,我們碰上了貴人。”老人無限感激地說。
年輕大漢打開背囊,先取出兩件外襖替小姑娘蓋上,再從懷中掏出一只革囊,取出一只大肚子瓷瓶。
“發作多少次了。”他向老人問。
“從來沒發作過。”老人搓著手說。
“哦!難怪老伯慌了手腳。這種病很難好,拖上一年兩載平常得很,有些人一天一發,有些三兩天發作一次,有些甚至一個月只發作一次。”
“大爺,能……能治嗎?”
“能。”
“大爺能治?”
“是的,十分簡單。”
“簡單?這……葯貴不貴?老漢身上……”
“不錯。今天晚上投宿,找人買兩廳老委,將五六兩老姜搗爛,臨睡敷在雙膝上用布包妥。包住片刻,會感到雙膝如被火燒,令人難以忍受,但不久便溫和了。連包三晚,保證你病魔離,萬試萬靈。
“這是在下的秘方,日後老伯可以在行走奧西時,爲人醫治廣爲流傳。有些人包了一夜,全身會出現一些紅點,象是出疹子,但有些人不會。老伯好象是南邊人?”
“廣西全州。”
“哦!難怪。全州原屆奧西,其實應該稱奧北才對。唔!寒冷快過去了,我喂令孫女一些防止發高燒的葯散,可保住元氣。”
小姑娘一直用那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不住向他注視,三分羞保,兩發探索,五分感激,相當複雜。
火熄掉,一老一少坐在一旁等候。
小姑娘臉上恢複紅潤,然後慢慢地紅似火焰,總算溫度不再升高,還可以忍受。
“很糟!”年輕大漢說:“天快黑了,今晚恐怕得在此地度宿。老伯要到橋市,橋市在什麼地方?”
“還有八十裏,地近邵陽地境。”
寶慶府的城外就是邵陽縣,邵陽是府治所在地。
“明天你們才能趕到了。”他說。
“大爺不熟悉這附近?橋市是很有名的村鎮呢!”
“沒來過。“他笑笑:“在下姓李,老伯叫我李三好了,老伯大爺大爺的亂叫,可把我叫得渾身起皮疙瘩,受不了。”
“老漢蔡柏榮。”老人指指已經沈沈入睡的小姑娘:“那是老漢的侄孫女,蔡小玉,老漢老了,帶著一個十六歲的小閨女奔波,真苦啊!”
“是的,老伯。”他站起來走動,走向後面的通道:“有些人一生犯了驿馬星,天生的奔波勞碌命。老伯上了年紀,最好不要奔波;奔波,挂在下這種年輕人的事。晤!後面不能住,屋頂都塌下來了。”
“李三……李壯士,你要走了嗎?”
“我不能走。”他苦笑:“此地前後一二十裏沒有人煙,豺狼虎豹歹徒,都有。你們兩位在這裏度夜,茅屋雖然可以暫避風雨,但門場盲壞,我不放心。”
“李壯士好心,皇天會保佑你。”蔡老人由衷的向他祝福。
“謝謝,老天爺是自私的,而且趨炎附勢,不會保佑我這種人。好人不長壽。老伯可知道?”他用嘲弄的口吻說,開始從背囊中取出用竹筒粗製的藏食物盛器,裏面有肉幹、糕餅,甚至還有一小包辣椒粉。
“李爺是好人嗎?”小玉姑娘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近乎無禮的話,掙紮著盤聯坐起,一雙清澈如深潭的秀目,無地注視著他。
“很難說。”他切地將糕餅遞給小玉:“好與不好,並不是絕對的。所謂
痛仇快,每個人多多少少會受到感情的左右。誰對你好,他就是好人;那怕這人曾經殺人放火,至少這人不曾殺你的人,燒你的屋。
“但有人的狗向你聽了幾聲,那就不但狗壞,人也壞;即使這人是個大好人。吃一些,我想你大概餓了!”
“謝謝!”小玉接過糕餅:“李爺好象不是本地人氏,能請教李爺他鄉何嗎?”
“姑娘落落大方,荊钗布裙,掩不住仙露明珠似的風華,令科叔滿臉風塵,但舉止沈穩有度,不會是鄉間平凡的小民。”他用含有濃重的衡州鄉音說:“所以,兩位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不瞞姑娘說,我是個天下流漢,爲了生活,必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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