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已過,過年的狂歡正式結束,該整理農具,准備今年的莊稼了。
春來了,但江西南昌似乎尚未嗅到春的氣息。
要說春天尚無消息,又不盡然,瞧,枝頭的臘梅已綻開了笑靥,那不是春又是什麼?
大雪紛飛,今年春確是姗姗來遲。
今年南昌春來得遲,小民百姓卻過了一次好年。
因爲去年八月,朝廷中大劉謹伏誅,聖旨降下南昌,革去了甯王的護衛,改爲南昌左衛,王府的氣焰稍殺,在城內外,再也看不見那些囂張拔怠的護衛官兵了。
從府城過江,有一渡口。往九江、南康的人,在章江門外章江渡(也稱沙井渡)口上船,碼頭就在滕王閣下。滕王閣原在章江門上,本朝初頹廢,景泰年間重建,改在城外去了,稱爲“西江第一樓”。成化年間修茸,複稱滕王閣。
這渡口十分熱鬧。渡船有兩種:一種大渡船,只許乘座廿人。另一各是小渡船,每次只許乘座十人。大渡船通常搭載行旅商販,小渡船則專門招攬過江去玩西山的有錢大爺。十余裏寬的章江,風濤甚險,船都不敢超載。滕王閣前碼頭旁官府立了一塊碑,刻上限載的告示,渡夫與旅客,誰敢不遵?
章江門碼頭外,有章江三洲之一的鳳凰洲,是遊艇停泊的地方。下遊是揚子洲,洲上有居民。至于往來的客貨船,一律不准在在江門停泊,須停在廣潤門外的南浦,驿站南浦驿就在城外。
一早,章江門碼頭冷冷清清,風雲漫天,連狗都不敢往外跑。地面積雪盈尺,但走動並不困難。
一艘小舟從上遊下放,緩緩靠上了碼頭,船夫一躍上岸,搭上跳板,向艙內叫:“三爺,到了。”
艙門拉開,鑽出一個戴皮風帽,穿烏雲豹裘的身材修長中年,人鑽出艙面看天,方從容踏上跳板,穩重地上了碼頭。
接著,出來了一個雄壯的青年人,手長腳長,狼青鸢肩,穿一件青布棉襖,青布夾褲直縫靴。劍眉虎目、鼻直口方,臉如古銅,但風霜並末腐蝕他年青的肌膚,油光
亮活力澎湃。黑油油的頭發挽了一個道士髻,顯得落魄潦倒,他一雙手分提兩個包裹,大踏步下了碼頭,追隨在中年人上岸,扭頭向船夫說:“我替三爺將東西送到便轉來,等我一等。”
一名船夫搓著手,口呼出一團白霧,笑道:“快去快來,回去後,咱們還得隨本地的幾位老表城裏走走呢。”
“好,我盡快趕回來就是。”
距城門口還有二三十步,滕王閣突然出現了四個戴頭巾穿棉襖的大漢,急步而行斜向迎到,四人左右一分,一字排開攔住去路,雙手叉腰,懷中鼓鼓地。四個人四雙怪眼,似笑非笑地脾晚著三爺,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一看便知來意不善。
“三爺,才來呀?”爲首的大漢怪腔怪調地問。
三爺在丈外止步,困惑地打量著對方,狐疑地問:“老表,咱們少見,你們是……”
“哈哈,三爺真是貴人多忘事。”
“在下委實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也就算了。”
“諸位有何貴幹?”
“有事想與三爺商量。”
三爺爽朗地呵呵笑。說:“只要熊某能夠辦到,辦一兩件事諒無困難。”
“三爺當然能辦得到,咱們弟兄並不想強人所難。”
“但在下尚不知諸位貴姓,要辦的又是什麼事呢?”
“小姓鮑,排行四。”
“原來是鮑四兄,久仰久仰。”
“哈哈!別罵人了,在江西,知道我鮑四的人,屈指可數。三爺到底是生意人,圓滑得很。”青年人提著兩個包裹,站在雪中像個石人,雪花飄落在他的頭臉上,他毫不在乎,只用一雙冷靜機警的大眼,沈靜地打量四周的變化。
他是個局外人,冷靜得像沒有知覺的石像泥偶。
三爺大概是個久走江湖,見過風的人,仍然不動聲
,笑道:“諸位可否將所辦的事說出,待在下……”
“好,三爺快人快語,鮑某也幹脆些,請三爺借一步說話。”
“這……在下有急事要進城……”
“耽誤不了三爺多少時間。”
“這……”
“咱們在閣北准備有一乘小轎,走吧。”
三爺堅決地搖頭,說:“你我素昧平生,在下答應你只能在此地商議,已經是合情合理了,要隨你你們前往,不行。”
“你拒絕咱們的邀請了?”鮑四沈下臉問道。
“不錯。”
鮑四舉步迫進,側側地說:“你大概敬酒不喝要喝罰酒,你走不走?”
三爺也冷冷一笑,冷冷地說:“我明白了,你們是茂源油坊雇請的打手。”
“再問你一聲,你走不走。”鮑四氣勢洶洶地問。
“在下不消與你們說話。”三爺沈聲說,舉步便走,向對方闖去。
鮑四冷笑一聲,伸手便抓。
三爺擡左手,上盤手封住架開對方的手沈喝道:“挪開你的狗爪子!你敢在城門口行凶?”
鮑三一聲怪笑,飛腳便踢。
三爺向側一閃,立還顔切入一拳橫飛。兩人搭上手,拳來腳往各展絕學纏成一團。
碼頭上行人稀少,渡船與一些船只上的船夫,皆袖手旁觀,沒有人出來勸架。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關己不勞心,所以便成爲弱肉強食的世界。
城樓上有兩名兵勇,看到有人在城外打架,立即發訊號,通知恰好領了兩個兵勇巡近城門的巡檢。
巡檢匆匆奔進城門,城門洞閃出兩個大漢,迎上叫:“胡大人早,請留步。”
胡大人止步一笑,說:“原來是李五哥,早。城外碼頭有人打架,我去看看再來。”
李五伸手虛攔,笑道:“三五個船夫打架,胡大人管他則甚?走,兄弟作東,到贛江樓喝兩杯。”
“唔!你……”
“茂源的少東主在逗人玩玩,算了吧。”
“哦!”
“我們走。”
“我公務在身,這樣吧,午間再叨擾你一頓。”
“一句話,午問贛江樓見。”
胡大人帶了兩名兵勇折回,揚長而去。
牆根下倚壁抱頭而座的一個檻老花子,擡起頭長歎一聲,自語道:“茂源的少東主攀上了高校兒,連知府衙門也管他不著,何況小小的巡檢?”
李五與伺伴打發走胡巡檢,仍回到城門口向外瞧。
雪地裏,三爺與鮑四棋逢敵手,各以散手周旋,雙方都有所顧忌,不敢放手搶攻。看情景,短期間難分勝負,都不願大意以免失閃,臉上無光。
青年人提了包裹,仍然屹立不言不動。
另一名大漢似已不耐.雙手叉腰亮聲叫:“老鮑,幹脆讓我來收拾他好了。”
鮑四連攻兩拳,叫道:“再等一等,他快要力了。”
一名大漢向青年人走去,桀桀怪笑抱肘傲然問:“大個兒老表,咱們少見哩。”
“少見。……
劍底揚塵第12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