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沿後街徐徐北行,後街,是普通的商店區,隔絕了河兩岸的莺莺燕燕,不再看到穿得華麗的尋芳客。
混天一掌和譚姑娘傍著他並行.似乎是同路。
“奇怪,不再有人跟蹤了。”混天一掌大感詫異:“按理應該有人盯梢的。”
“那是跟蹤我的人,他們並不急。”柳思說:“而且人數不夠,我注的客店他們已經知道了,用不著亦步亦趨。我不是他們主要的獵物。哦!你們似乎沒有動靜。等得愈久,對你們愈不利,各地分司的高手陸續趕到,聘請的牛鬼蛇神日益增加,你們到底有何打算?”
“柳兄,你說過的,急不在以時。”譚姑娘顯得神情輕松,“只有千日做賊,那能千日防賊?他們在明,我們在暗,找機會在他們身上戳三兩個洞,再擴大傷口,剪除以些枝葉,夠他們忙的了。”
“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掃庭犁穴,不急不急。”混天一掌也說得輕松:“我們准備聯合四鹽區的英雄豪傑,兩淮、兩浙、長盧(包括河間、滄州、青州)、山東,群雄並起,揭瓦抽磚,砍柱拆牆,看鄢狗官能支撐多久?”
“老天爺!你們這一來豈不要搞個烈火焚天?”柳思大吃一驚,“老實說,憑絕劍狂客的聲望人緣,他還不足以號召群雄,他的人望北僅及淮安。那麼,各地必定風起雲湧,真正有聲望的英雄豪傑,決不敢冒毀家之險出面司令,勢將由黑道的牛鬼蛇神實際指揮,假借你們的旗號任所慾爲,結果如何?不造反才是怪事。”
“那也是不得已的事,老弟。官逼民反……”
“你們去亂搞吧!胡鬧。”柳思不悅地說:“鄢狗官就等你們造反,他就可以進一步掌握兵權了,也就有了逼錦衛出面的借口,錦
衛掌理的主要工作就是防止造反。不關我的事,不要再來煩我。”
他腳下一緊,鑽入一條小巷走了。
混天一掌知道他心中不快,拉住了要追入小巷的譚姑娘。
“康老伯,你……你怎麼信口開河?”姑娘也感到不快,不悅地提出指責。
“你真笨。”混天一掌笑吟吟地說:“讓他知道後果嚴重,他就不會袖手了,是嗎?我們力量單薄,他無意助我們一臂之力,一旦他覺得烈火焚天後果嚴重,天下大亂他能逍遙自在嗎?”
“他一氣反而推我們一把,豈不弄巧反掘?”
“不會的,他連一些老凶魔也暗中加以援手,再下些工夫,他哪能不手?既然有人盯他的梢,可知八表狂龍決不會放。過他,內外交激,他不冒火才怪。”一拉姑娘的手,閃身在街角的暗影中:“把跟蹤的兩個眼線撂倒,這筆賬肯定會算在他頭上。准備,你左我右。”
兩個潑皮打扮的人,在巷口探頭探腦片刻,附耳略一商量,舉步進入小巷。微風飒然。快速的人影從街角閃出,豹子一樣從後面撲上了,捷逾電閃一擊即中。
柳思的確感到氣憤,他不希望發生烈火焚天的大災禍。如果絕劍狂客真要按計行事,不難引發燃起火苗的作用,但絕難控製爾後的火勢蔓延,一旦勢成燎原,天知道會有多少人遭殃?錦衛一涉入,他
得了幹連?
他也知道絕劍狂客毀家之痛,刻骨銘心,不便出面阻止絕劍狂客的複仇大舉,他不想做巡緝營的幫凶。愈想心裏愈煩,有點魂不守舍。
接近巷底,他突然發現沒有眼線跟來。
“糟!眼線跟蹤的目標不是我。”他心中一動,倒抽了一口涼氣。
如果目標不是他,那就表示走狗意在白發郎君了。混天一掌與譚姑娘,是臨時加入的,他在金陵酒樓請客,事先並沒將旁人計入。
心中一急,立即躍登瓦面,不再走街巷耽誤時間,展開絕頂輕功飛趕。
秦淮河分爲內河和正河。內河從通濟門門流入城中,斜貫都城南隅,從西面的三山門
門流出,重新與正河會合,沿石頭城西,自三汊河注入大江。
正河繞城外環流,成爲護城河。聚寶門主要大橋是鎮淮橋,也叫南津橋。左右自東至西,有不少橋梁,因爲聚寶門外直抵雨花臺一帶,都是擁擠的市街,每條南北向的街道,都建有橋梁通行。
鎮淮橋以東的那座橋,叫武定橋,位于織錦三坊。那一帶幾乎全是織造世家。天黑之後.仍有趕工的織工來來往往。
城外的市街稱坊,可知在行政上已經被看成城內的市街了,通常行政小單位城內稱坊,城外稱廂,鄉郊稱鄉或裏,不會混淆。
如果某人稱居住在某坊,可以斷定是住在城內的人了。所以俗語稱街坊鄰舍。通常意指城裏的人。
織錦三坊的居民單純,不會引起治安人員的注意,城狐社鼠也不在這一帶活動,不屑向一些苦織工打主意。
白發郎君一群人,就躲在這不引起人注意的地方落腳,便于在城外活動,與巡緝營的人保持接觸,往來江東門也方便。
柳思在城內金陵酒擺設宴;用意是將情勢奉告,也表示正式化解雙方的過節,勸白發郎君與星鬥盟化敵爲友,在兩方沒發生重大傷害事故之前,能及早化幹戈爲五帛。
白發郎君僅帶了育衫客和彩風赴約,三人的輕功都十分高明,皆能逾城而出毫無困難,不必用缒繩。
白發郎君根本不相信,八表狂龍會派人跟蹤他,他只擔心星鬥盟人的蹑蹤。既然他已經答應放棄報複,星鬥盟當然不會派殺手盯梢了。
三人跳城外出,已經確定沒有人跟蹤,心中一寬,不再遮遮掩掩,放心大膽進入市街。
落腳是一度機房後面,一間頗爲偏僻的倉房看守人小屋,利用倉房的高院牆進出,牆外的小巷是風火巷,平時沒有人行走,出入頗爲秘密方便。
風火巷就是防火巷,寬不足五尺,兩面的院牆與屋壁擋住了光線,夜間更是黑沈沈。
白發郎君領先在巷中摸索前行,毫無戒心地躍登院牆飄身而下。
庫房小屋有燈光,後面一排六座倉庫黑沈沈,通機房的走道沒有燈火,遠機房已沒有織機聲傳來,即將三更,機房已經停工了。
留在小屋的遊神、龍須虎、飛虎,大概已經安睡了,僅小廳有燈火。
手—觸大門,白發郎君的手僵往了。
身後的育衫容和彩風,仍沒察覺出他的驚態。
沈重的右面門扇,正徐徐而開,沒發出門臼的轉動磨擦聲,門臼本來就注了菜油,以免大夜間出入發出聲音,這是江湖朋友愛用的平常技術。
他感到、渾身汗毛直豎,不吉的感覺像濤般襲擊著他。門扇自啓,怎不令人吃驚?
飛虎鍾雄三個人,應該已經就寢,必須用記號輕叩門扇,喚醒睡了的人啓門。
燈光入目,他已經來不及有所反應了。
“進來!”裏面傳出人聲,聲音充滿凶兆。
他想立即離開,身後已傳出彩鳳驚呼。轉身一看,心中一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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