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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德羅遊戲》第三十五章

外國科幻作品

  整個早晨都在下雪——天氣yin沈,卻是個寫信的好日子。

  當一抹陽光投射在多路存取計算機的鍵盤上時,傑西驚奇地擡頭瞥了一眼,想法都驚得沒了蹤影。她從窗外看到的景象不僅使她著迷,充滿她心中的那種情感她已經很久沒經曆了,而且預料在今後的很長時間裏她也不會再次經曆了。那就是喜悅——一種她根本無從解釋的複雜的深深喜悅。

  雪還沒停,不管怎麼說,沒完全停。可是人們的頭頂上方,二月的豔陽已經穿雲而出,將地上剛積起的六英寸厚的雪以及仍在空中飄舞的雪花變成了一片鑽石般奪目的白se。站在窗前,波特蘭東大街的景se一覽無余,這景se在四季的各種天氣裏都使傑西著迷,感到欣慰。可是她從沒見過像這樣的景se——陽光挾著雪花將卡斯科灣灰se的天空變成了神話般的裝有連鎖彩虹的珠寶盒。

  在那個有雪的世界裏,隨時都可以席卷起一陣暴風雪。如果真的有人生活在那兒,他們會總是看到這種天氣的。

  她笑了起來,這個聲音在她的耳朵聽來十分奇怪,如同喜悅的感覺對她的心來說也十分奇怪一樣。她思忖了片刻便意識到了原因:從去年十月以來她就根本沒笑過了。她把那些時光、她曾打算在卡什威克馬克湖邊度過的最後一些時光簡單地指稱爲“我的艱難時日”。她感到,這個詞組講述了有必要說出的一切而且恰好說明問題。這也正是她所喜歡的方式。

  人人那時起根本沒笑過?沒笑?一點沒笑?你肯定嗎?

  不是絕對肯定。不是的。

  她推想自己也許在夢中笑過——天知道她在夢中哭得夠多的了——可是就她醒著的時候而言,迄今她一直關閉了笑聲。她清楚地記得她最後一次笑:那時她用左手越過身ti,以便從裙褲的右邊口袋裏拿出車鑰匙。她告訴刮著風的暗夜,她要模仿變形蟲分裂開。就她所知,那就是她迄今爲止的最後一次笑了。

  “只有那一次,再沒笑過了。”傑西嘀咕著。她從襯衫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點著了一支煙。天哪,那個詞組“我的艱難時日”的是怎樣將一切都拉了回去啊。她發現,最有能力迅速徹底地做到這一點的惟一東西便是瑪文·蓋伊唱的那首糟糕的歌。一次,當她看完醫生駕車回來時,曾在收音機裏聽到了這首歌。表面上看,她和醫生的約會無止無休,成了她這個冬天的生活內容。瑪文用他那種討好人的柔和嗓音唱道:“每個人都知道……尤其是你們女孩子……”她立刻關掉了收音機,可是手仍然顫抖得厲害,無法開車了。她停下車,等著最厲害的顫抖過去。它們最後消失了。可是在那些夜晚,當她醒來時不是對著shi透的枕頭一遍又一遍地嘟哝著《渡鴉》中的詩句,就是聽到自己反複地說著“見證人,見證人”。對傑西而言,兩者是半斤對八兩。

  她深吸了口煙,噴出三個完美的煙圈,注視著它們緩緩升入嗡嗡響的計算機上空。

  當那些傻乎乎的了無趣味的人們竟然問起她的磨難時,她告訴他們,她記不得多少發生的事情了。第一、二次和警察會見後,除了對傑羅德的一個同事之外,她開始對警察重複相同的話了,惟一的例外便是布蘭頓·米爾哈倫。她告訴了他實情,部分原因是她需要他的幫助,更主要的是,對她所經曆的事情……仍然還在經曆的事,惟有他表現出極有限的理解。他沒有一味地用同情來lang費她的時間,那多麼讓人感到安慰。傑西還發現,悲劇結束後,同情來得廉價乏味,世間所有的同情都不如雪地中撒尿沖出來的地方可貴。

  無論如何,警察和報社的記者們都接受了她的遺忘症——以及她的其他故事,爲什麼不呢?身心俱創的人們往往堵塞了對發生之事的記憶。警察比律師甚至更懂得這一點,而傑西比他們任何人知道得更清楚。去年十月以來她了解和研究了大量身心受創的事件。書與文章幫她找到了貌似合理的理由,不去談論她不想談的話題。若非如此,它們對她便無多大幫助了。要麼或許只是她還沒有讀到恰當的案例記錄——那些案例記錄涉及到戴手铐的婦女被迫看著丈夫如何成了狗的果腹佳肴。

  傑西又笑了起來,她大吃一驚——這一次是開懷大笑。那件事好笑嗎?顯然是的。可這也是你永遠、永遠不能告訴別人的好笑事情之一。比如說就像你爸爸在一次日食期間如何激起了xing慾,以致在你內褲的後裆下部卸下了負擔。或者你如何——這件事真的會令人厭惡——竟然以爲yin都沾了少許精液會使你懷孕的。

  無論如何,大多數案例記錄表明,人腦往往以烏賊對危險作出反應的方式對極度的創傷作出反應——將整個一塊區域用混淆視線的墨汁罩住。你知道發生了某件事,可那不是在公園散心那麼輕松,就這些。別的一切都消失了,被那墨汁遮住了。許多案例記錄中人們都那樣說——那些被強jian的、經曆撞車的、陷入火災中的、爬進櫥子裏受死的人們,甚至還有個跳傘的女士,她的降落傘沒打開,掉進了一個軟軟的大沼澤裏,被救上來時傷得很重,卻奇迹般地活著。

  往下落時是什麼感覺?他們問那個跳傘女士。當你意識到你的降落傘沒打開,也不會打開了時,你想到了什麼?跳傘女士答道:“我記不得了。我記得發令員拍了我的背,我想我還記得沖出去的情景。可是下一件能記得的便是躺在擔架上,找一個把我送進救護車後部的一個人,就知道我傷得多重。中間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團迷霧了。我想我祈禱過。可是,就連那我也記不確切了。”

  或許你真的記得一切事,我跳傘的朋友。傑西想。只是像我做的那樣,就那件事說了謊。甚至也許出于和我同樣的原因。就我所知,在我讀的所有那些該死的書裏,每一個案例記錄裏的那該死的都說了謊。

  情況也許如此。無論如何,事實依舊,她的確記得她被铐在chuang上的那些時刻——從鑰匙在第二副手铐鎖眼裏發出的咔嗒聲,直到最後令人恐怖的時刻,她都記得。最後那一刻她從後視鏡中看到,房子裏的那東西成了車後座上的東西,白天她記起那些時刻,夜晚她在恐怖的夢中重新經曆它們。夢中,shui杯沿著傾斜的chuang頭架板滑過她身邊,摔碎在地板上。野狗越過地板上的冷餐,甯願取食chuang上的熱肉。角落裏那令人恐怖的夜晚來訪者用她爸爸的聲音問,你愛我嗎?寶貝兒?蛆在他勃起的*莖頭上蠕動著。

  可是,記得一件事,重新經曆一件事並不等于有講述這件事的責任,即便回憶使你汗流浃背,噩夢使你尖叫也不成。十月以來,她的ti重減了十磅(嗯,那樣說掩蓋了一點真相,實際上可能是十七磅),她又開始抽起煙來了(一天要抽一包半,外加臨睡前一卷大麻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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