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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證人》10、訪問皮博迪小姐

阿嘉莎·克莉絲蒂作品

  “精心編造這樣的謊話真有必要嗎,波洛?”當我們離開兩位醫生時,我問他。

  波洛聳聳肩膀,說:

  “人既然打算說謊——順便說一下,我注意到你的本xing是很討厭說謊的——我呢,我說謊一點不感到內疚……”

  “這我注意到了。”我cha話。

  “……象我剛才說的,人既然打算說謊,那就要說得有藝術xing,富有langse彩,使人非信不可!”

  “你認爲你說的謊話使人信服嗎?你認爲唐納森醫生相信了嗎?”

  “那個年輕人生xing多疑。”波洛若有所思地承認道。

  “他那樣子使我對他特別懷疑。”

  “我真不明白爲什麼他竟受到你的懷疑。笨人每天都在編寫另一些笨人的生活故事。這就象你說的,我也是這樣做的。”

  “我第一次聽到你把自己叫做笨人。”我一邊說,一邊咧開嘴笑了。

  “我希望我扮演的角se,能和其他人扮演的一樣好。”波洛冷冰冰地說,“很遺憾,你認爲我這個小小的謊言編造得不好,可我自己對這個謊言卻相當滿意。”

  我改換了話題:“下一步我們做什麼?”

  “那很容易。我們坐上你的車,去訪問莫頓莊園。”

  莫頓莊園實際是一座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建築,房子醜陋但堅固。一位年老提弱的管事出來見我們,但他有點懷疑,因此,立刻轉回來問,是否我們已事先有約。

  “請告訴皮博迪小jie,我們從格蘭傑醫生那裏來。”波洛說。

  等了幾分鍾後,門開了,一個矮胖的女人搖搖擺擺地走進屋來。她稀疏的白發整齊地從中間分開。身上穿著黑se天鵝絨的yi服,有幾chu絨毛已磨得完全tuo落了,脖子上系著美麗的針織花帶,song前別著一個大玉石別針。

  她穿過房間,象近視眼人那樣凝視著我們,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人多少有點吃驚。

  “有什麼東西要賣嗎?”

  “沒有,夫人。”波洛說。

  “真沒有嗎?”

  “確實沒有。”

  “沒有吸塵器要賣嗎?”

  “沒有。”

  “沒有襪子要賣嗎?”

  “沒有。”

  “沒有地毯要賣嗎?”

  “沒有。”

  “噢,好吧,”皮博迪小jie一邊說著,一邊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我想可以了,你們最好坐下吧!”

  我們順從地坐了下來。

  “請原諒我問你們,”皮博迪小jie說,神態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我不得不小心,誰都不好相信到這裏來的人。仆人不行,他們也弄不清,分辨不出誰是好人。這也不能責怪他們。那些來這裏的人,聲音、yi著和名字都看不出有問題。仆人怎麼能分辨出呢?他們自稱是什麼裏奇韋司令、斯科特·埃傑頓先生、達奇·菲茨赫伯特船長,他們有的長得還挺漂亮,但是,在你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前,他們就當著你的面把我家一臺製作nai油的機器推走了。”

  波洛非常認真地說:“我向您擔保,小jie,我們可不是那種人。”

  “可是,你們應該知道,確有此事。”皮博迪小jie說。

  波洛一下子又把自己編的故事講了出來。皮博迪小jie不加評論地聽他說,小眼睛眨了一兩次。波洛講完時,她說:

  “打算寫一本書嗎?”

  “是的。”

  “用英文寫?”

  “當然——用英文。”

  “但你是外guo人,嗯?你說說,你是外guo人,不是嗎?”

  “是的。”

  她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我想你是他的秘書吧?”

  “噢——是的。”我含含糊糊地說。

  “你能寫優雅的英文嗎?”

  “我希望我能寫。”

  “你是在哪兒上的學?”

  “伊頓。”

  “那你不行。”

  皮博迪小jie如此非難這古老神聖的教育中心,我真想反駁。但因爲她又一次把注意力轉向了波洛,我因此沒能同她進行爭辯。

  “打算寫阿倫德爾將軍的生平嗎?”

  “是的,我想您認識他。”

  “是呀,我認識約翰·阿倫德爾,他愛喝酒。”

  稍停片刻後,皮博迪小jie繼續沈思地說:

  “寫印度之亂,嗯?在我看來有點白費勁。不過,那是你們的事。”

  “您知道,小jie,這些事情很時興。目前表現印度的事時髦。”

  “也許是這樣,有些事情又回到原先那樣了。瞧,現在yi服的袖子又做成和以前一樣了。”

  我們有禮貌地保持著沈默。

  “象羊tui的袖子,總是很難看,”皮博迪小jie說,“但是在主教眼裏,我穿這種式樣的yi服卻看上去挺好看。”她用明亮的眼睛盯著波落,“噢,你想知道些什麼?”

  波洛攤開雙手說:

  “什麼都想知道!家庭曆史,轶事趣聞,家庭生活。”

  “我告訴不了你有關印度的事,”皮博迪小jie說,“說真的,有關這事我沒聽說什麼。但這些老人和他們的轶事使人很討厭。他是一個很傻的人——但我敢說,將軍還是不壞的。我常常聽人說,才智不能使你在軍隊裏高升。要多關照你上校的夫人,洗兒恭聽你上司的吩咐,你就能官運亨通——這就是我父qin過去常說的。”

  波洛對這一格言表示尊重,過了一小會兒,他才說:

  “您和阿倫德爾家庭的關系很密切,是嗎?”

  “他們家的人我全認得,”皮博迪小jie說,“瑪蒂爾達是老大,這姑娘臉上盡是雀斑。她過去在教會學校教書,愛上過一個牧師。再就是埃米莉,她擅長騎馬。她父qin喝醉酒時,她是唯一對父qin什麼都能幹得出的人。喝完的酒瓶子一車一車拉出屋外,夜間她們把瓶子埋起來。讓我想想,下面該誰了,是阿拉貝拉還是托馬斯?我想下一個該是托馬斯。我總是替托馬斯感到遺憾。這家裏共有一個男人,四個女人。在這群女人中,這個男人就象個傻瓜。托馬斯自己有點象個老婦人,誰也想不到他會結婚。因此,當他結婚時,大家感到有點震驚。”

  她抿著嘴輕聲地笑起來——一種圓潤的、維多利亞時代女人的笑聲。

  很明顯,皮博迪小jie在孤芳自賞。她幾乎完全忘記我們是她的聽衆,而完全沈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再就是阿拉貝拉,一個很普通的姑娘。臉長得象烤餅。盡管她是家裏長得最不好看的,她還是結了婚,嫁給劍橋大學的一位教授,那時這人的年紀就不小了,肯定有六十歲。他來這裏講了幾次課——我記得講的是關于現代化學的奇迹。我也聽了幾次。我記得,他留著胡子,話也不清楚,他講的大部分我都聽不清,阿拉貝拉常常在他講完後,留下來問他問題。她自己那時也不年輕了,已是快四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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