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的電話雖很簡短,語氣卻十二分緊張。
他道:“包朗,你趕快來,這件事有新發展了。我此刻正等著那甘汀荪。你最好在他來以前趕到。你能立刻動身嗎?”
我忙應道:“可以,可以,我的晚飯已將完畢,立刻就可出發。但你可是說那甘汀荪要自己來見你嗎?”
霍桑應道:“正是。你現在不必嘻嘻,趕快來罷。喂,喂,你最好從後面進來,先和施桂接洽一聲,不要亂闖。
我挂好了電話,精神上已十二分興奮,剩下的小半碗飯,竟不想再吃。我和佩芹說了一句,便匆匆出門。
我坐在黃包車上,一路猜想發展的程度。莫非霍桑的料想不中,那個畫符咒的人不單是在紙上詛咒,竟有什麼實際行動?否則,這個畏首畏尾的甘汀荪,又怎會自去見霍桑?我想不出霍桑爲什麼不許我從前門進去。不過這一點也足以反證情勢的嚴重。
我胡思亂想了二十分鍾光景,我的車子方才在距離霍桑寓所三四家門面的一條小弄口停住。我下車以後,先瞧瞧霍桑的寓所門前並無停著的車輛,但我仍遵從霍桑的意思,進了小弄從後門裏進去。施挂果真在廚房裏吃夜飯。
我問道:“施桂,怎麼樣?
施桂答道:“沒有什麼。霍先生一個人在辦公室中,你不妨自己進去。
我暗忖霍桑叫我兜一個圈子,似未免小題大做。我走進辦公室時,見霍桑仍像前天一般地坐在螺旋椅上讀那本漢司格洛使的《檢驗應用科學》
我先開口道:“你的前門戒嚴著嗎?可是布置著電網?
霍桑臉上並無笑容,起來把辦公室的門關了。他低聲道:“你還不知道哩。剛才楊春波打電話來和我接洽,他的朋友甘汀荪准備來見我,要求我不許讓第二個人旁聽,我已答應了。你想,他如果先到,你直闖進來,豈不壞事?
我道:“那麼,你和他今夜的談話,我是沒有參與的可能了。
“是的,但你照樣可以聽旁。我已給你預備好一個旁聽的地位。”他用手向後面的一間餐室指了一指。
我記得那餐室的板壁上有一個雙角輔幣大小的木節孔。那木節是活動的,只須移去了那木節,便可看可聽,辦公室中的人決不會知道。
我微笑道:“但我在裏面秘密地偷聽,不是破壞了你對于那來客的信約嗎?
“幸虧這不是犯罪的舉動,我的良心上不至于內疚。不過我若不破壞信約,又怕你在背後詛咒我啊。
“好了,別再說笑話。你說的新發展又是怎麼一回事?
霍桑側著頭聽了聽外面,才緩緩答道:“據楊春波告訴我,甘汀荪又接得了第三道符。
我道:“唉,原來又接到了一道符!”我的熱望不禁打了一個折扣。
“你不要失望。這一道符和前兩次的不同。我猜想這是有嚴重的。
“嚴重?這符上寫些什麼?
“只有三個字,又加著一把寶劍的圖形。
“哪三個字?
“七日死!
我一聽這三個字,不能不承認這一次確乎不能和前兩次同日而語。這不像是詛咒,竟像是一種預謀殺人的警告了!
我問道:“符在哪裏?
霍桑答道:“我不是告訴你這是楊春波從電話中告訴我的嗎?這張符還在甘汀荪手裏,等一會你總可以瞧見的。”他又側著頭向門外聽聽,又低聲道,“門外有黃包車子了,趕快進去。”他忽又拉住我,附著我的耳朵說,“你不要咳嗽才好。
我急急走到餐室中時,聽得施桂已走出去開門。我把餐室的門輕輕關上,又將鐵柱栓住。餐室中沈黑無光,但並無問題,因爲我對于這餐室中的部位布置,幾乎一尺一寸都是很熟悉的。我摸到了那個有節洞的板壁面前,果真安放著一只溫柔的沙發,旁邊另有一只茶幾。我伸手在茶幾上摸了一摸,除了一壺熱茶以外,還有一只茶杯,一罐煙,一只煙灰盆,紙煙罐的蓋上還有一個打火機。霍桑布置得這樣周到,使我感到一種安適和愉快。
這時我聽得霍桑已在辦公室的門口招呼。
“甘汀荪先生嗎?請進來。
有一個人的腳步聲音走進了辦公室,接著又有辦公室的門關合的聲音。我摸著板壁上的那個木節。木節上本裝著一枚小小的螺旋釘,輕輕一拔,辦公室中的燈光立刻從節孔裏透射進來。我坐到沙發椅上,我的眼睛恰巧湊在木節孔上。
辦公室中除了霍桑以外,果真只有甘汀荪一個人,那楊春波並沒有陪著同來。甘汀荪的座位恰巧和我的木節孔成一直線,故而他的聲音相貌,完全在我的視覺和聽覺的控製之下。他是一個高大身材的人,雖不很肥,肌肉似乎堅實有力。他的皮膚白哲,臉形是長方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瞧著霍桑發呆,無疑地露著驚疑不定的神氣。他身上也穿著一身灰的西裝,不過已不十分新,遠不及楊春波的講究。據霍桑昨天告訴我,他還只三十二歲,但他的頭頂上的頭發只剩了薄薄的一層,雖仍膏抹得非常光亮,究竟掩不住那種蒼老的神氣,看上去至少已近三十五八。
當我從板壁孔中端詳的時候,那來客幹咳了幾聲,霍桑已照例用香煙敬客,施桂也端上了茶。不一會,主客們的談話就順利地開始。
霍桑先說道:“甘先生,貴友春波兄已經和我接洽過,我已答應了你的請求。這室中並沒有第三個人,並且我已吩咐我的仆人,在這時間將任何來客一概擋駕。你不論有什麼話,盡管放膽說好啦。
甘汀荪著本地口音說道:“霍先生,我非常慚愧,這件事怕要牽涉我的家裏的事情——嗯——家裏的醜事!他低頭頓了一頓,接著說:“先生,俗話說的‘家醜不可外場’。故而我本打算忍著痛不說。可是現在這件事有些兒危險了,我覺得不能不說。春波曾竭力地擔保我,他說霍先生是能絕對守秘密的,此刻我才冒昧來請教。
霍桑應道:“這一點你盡放心。我所經曆的種種爲難的事情,如果有守密的必要,我都是絕對保守的。現在你不是又接到一張奇怪的符咒嗎?
甘汀荪一邊點著頭,一邊從袋中摸出一封信來,鄭重地授給霍桑。霍桑接過先湊到燈光下面,把信封的反面和正面瞧了一瞧。
他點頭道:“當真是一個人的筆迹。這封信你昨天接到的嗎?投寄的印章是在前天二十三日,時間也像上兩封一般,在傍晚六時,但投寄的郵區又和上兩封不同,這是第十七分局。十七分局在哪方面呢?我倒記不清了。總之,這三封信的投寄地點不但不同,而且彼此隔離得很遠。他又把信封內的信紙抽出。“唉,‘七日死’。信紙和筆迹也和上兩封完全相同,而且信箋的上端也同樣是裁去的。”他說著順……
催命符03、一段家庭秘史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