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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指團》 11、慘別

程小青作品

  這裏是一種開展,也是一個激變。

  當我們著手探案的時候,原以爲被害的是一位大慈善家,加害的是一班凶殘的悍匪。我們本著鋤暴殲惡的旨趣,才出來冒險捕凶。不料聽了這少年的一番話,我才像大夢初醒。凶徒竟是一個志士,而被害的善人倒變做了社會之敵!情節太詭異,完全出于我們的意料之外。

  空殿中又靜寂了。地藏菩薩固然只聽不開口,連霍桑也像省力似地讓我代替他質疑。我停一停,又提出一句話。

  我說:“如果他真是一個假慈善家,自然死不足惜。可是你有什麼憑據?”

  那人道:“我們的定例,當犯案之先,必須詳細調查。這衛某的底細,我們也完全查明白。他起先曾做過一任靖江縣知縣。當光複那一年,他便滿載而歸。他到上海之後,連娶了兩個小妾,抽大煙,賭博,任意揮霍,他的不清白的宦囊漸漸地化盡廣。他就憑著紳士的資格,勾結了汙吏政合,組織一個樂濟善堂,假托舉辦慈善事業的名義,暗中卻克扣中飽。別的莫說,但看他的年紀已近六十,但在最近的三年中,又連買兩個年齡可以做他的孫女的妾,就顯地假公濟私的成績。慈善xing的捐款是什麼樣的錢?一厘一毫不是都與災黎勞民有生死關系的嗎?他卻抹煞了良心,把濟饑救死的血錢,來滿足他一個人的獸慾!包先生,請問這樣的人,留他在社會裏、是社會的福還是于兩7”

  少年志士的一gu不平之氣直從他的兩目中射出來,凶光灼灼地叫人不能通視。我回目瞧瞧霍桑,依舊端坐著不聲不動。他的臉上也現出一種嚴肅的神氣,顯然在和那人表示同情。是的,我相信除了那泥塑的偶像以外,難聽廠這一番故事,誰也會表同情。

  少年繼續說:“我們的宗旨,你們兩位總已明白了罷?所以那些貪吏、劣紳、jian商、土豪,都是我們製裁的對象。第一步從事嚴密的調查;調查確定了,就給他一個警告;方式是截斷他的一個主拇指,並指定他捐助某一醫院,學校或教養院等若幹元,數目並不一例。要是他遵從了,確有洗心革面的表示,我們也就給他開一扇自新的門。要不然,我們就進一步徹底地製裁他——chu死他,再截斷他的右拇指。這是我們製裁好惡的大概情形,雖有時略有出入,大ti總是這兩個步驟。”

  製裁是嚴厲的,方式是新穎的,在我的見聞中還是首創。霍桑仍靜穆地不加批評。我料想這少年還有繼續的解釋,就也用靜默鼓勵他。

  那人又道:“我們對于姓衛的,起初也還望他悔過自新,沒有殺死他的決心。上星期初,我們先寄信約他在玄武湖會面,警告他的行爲;見面的時候,我斷了他的一個左拇指,指定他捐給孤兒院五萬元。這原是略示薄懲的意思。他tuo身後卻置之不理,捐款終于沒有送去。我們一連寫三封倍去催他,都沒有回音。後來他倒雇了兩個武士守衛他的臥室,作消極的抵抗。我們見他這樣,知道他沒有悔過的誠意,就在上月二十八日的破曉時分,我一個人進去結果了他,再斷了他的一個右拇指,並搜聚了三四萬元的首飾。這就是我製裁衛某的原委。

  又是沈默。霍桑忽冷靜得像石座上的地藏一般。這故事對于他一定也一樣新穎。據我估量,他當然有同情,不過他並不表示。

  我又問道:“那末那天有幾個人和你同謀?你們所得的贓款怎樣分配?”

  那人忽冷笑道:“包先生,我想你所用的‘贓’字,一定是對衛某說的吧?”

  唉,我失言了!我有些窘。幸虧三個電筒的光並不強烈,不致暴露我的臉上的se彩;而且對方也不太認真,仍自顧自說下去。

  他說:“我們所得的款項,按例作三gu均分:一gudang費,二gu散給予一般貧民,或捐助給真正純潔的慈善團ti。至于同謀的人,請不必過問。我已經說過,這一件事完全是我一個人做的。

  霍桑歎口氣,開口了。“你一個人幹事竟能夠這樣子敏捷?”

  那人微笑道:“霍先生,你太擡舉我。其實我犯案至今,本不止這三件案。先前在浙江的時候,我兩次執行,一共犯過六案。不過他們問心內疚,都不敢宣布。所以到今天我仍能獨往獨來。現在我不妨將我犯案的證物一並給你瞧瞧。”他重新立起來,像要走向佛像背後去的樣子。

  霍桑止住他道:“不必勞神哩!證物早已在我的袋裏。是的,一共是七瓶。

  那人略現些驚異的神se。“你已經把那鐵箱打開了?”

  霍桑點點頭,又問:“你們到底有多少團員?首領是誰?我想你不妨說一說。”

  那人沈吟了一下,才答道:“也好。團員的數目何止于百?因爲凡是熱血的青年贊同我們的宗旨,經過三個團員的介紹,就可以加入。所以各地都有我們的同志,誰也不知道同志們的確數。團員的資格分兩種;一種是執行團員,一種是贊助團員。贊助的專司調查和情報的職務,執行的專司執行懲罰。執行團員必須有冒險和犧牲的精神,故而數量上比較地少一些。至于首領是沒有一定的。照目下而論,我就是首領。”

  霍桑詫異道:“喔,難道你們有什麼特別的組織?”

  那人道:“正是,特別得很。我們同志所最厭惡的是階級製度,故而團中一律平等,並沒有首領和團員的區別。不過當執行團務的時候,例由執行人召集會議,權坐主席,所以可以稱爲臨時的首領。”

  “唔,這製度很新穎。但是臨時首領怎樣産生的?”

  “起先本規定由各執行團員自認。後來因著同志們踴躍爭先,個個情願去執行,就定了拈鬥的法子。每到一chu,用拍鬥法站著了誰,誰就去執行懲罰,也就算是臨時首領。”

  “照這麼說,臨時首領不但要冒險執行,而且案發之後還負有犧牲的責任。是不是?”

  “正是。我此番就要實行犧牲了。

  霍桑又贊歎似地舒一口氣:“如此,你的態度真是很光明的。但是你事前爲什麼派了人監伺我的行動,又寄斷指來恐嚇我?案發之後,你又爲什麼去恐嚇蔔良,叫他不要追究?那又明明是畏首畏尾的表示。豈不是言行相反了嗎?”

  那人道:“霍先生,你說得不錯。但其中也有原因。我們的團規,凡到一個地方,至少須執行三件案子。此次我們調查的手續剛才完畢,便聽得你們兩位到南京的消息。我防有什麼阻礙,便派徐同志來偵伺你們。後來我執行了第一第二案以後,徐同志報告,果然有個姓何的打電話請你。我怕你出來偵查,阻礙我的第三案的進行。起初我打算來看看你,和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因爲我一向聽得你是富于正義感的,也許可以同情我的行動,不幹涉。可是不湊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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