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門的驚呼聲,立刻感應到我的身上。他父
這時候回來,不但打斷了我們剛才入港的談話,連帶還給我們一種揭破真相的恫嚇。這自然不能不使我驚恐起來。因爲我們的假冒的面具揭破以後,這僵局如何收拾,我委實不能想象!但我瞧瞧霍桑,卻仍聲
不動,他也立起身來低聲說話。
“唐科長回來了嗎?那很好。我們就和他商量一個應付的辦法,免得發作以後禹門兄吃他們的眼前虧。”
這時候我們聽得有一個老子在裏面答應的聲音。那少年越發著急,咬緊了嘴
開不出口。我明知霍桑的話只是一種反激,這時情勢既很急迫,說不定會假戲真做,我不能不從中解圍。
我道:“這件事唐科長既然還沒有知道、不知道說破了對于高門見有沒有妨礙?”
他連化低聲答道。“我想暫時不和他說明的好。最好請你們不要和他見面,等一會我再和二位細細地討論。”
他急忙開了次間的門,跨到客堂裏去,向那個剛要走出客堂去開前門的老子用力搖手。霍桑就順
推舟地跟著走進客堂,又低聲向唐禹門說話。
他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從後門裏走吧。停一會你如果要找我們談話,請你到愛文路七十七號來。”
他向我把招手。我們便急步向客堂背後走去。那少年也送客似地跟在我們後面。他送到門口,又向霍桑葉咛了一句;
“俞先生,那方面最好請你想個方法,暫時擦一下子。”
“好,好,一定道命。
我們走出了永安裏,踏上了方板橋的馬路,霍桑在人地道旁邊的一根電線杆後面站住。地摸出紙煙匣來,先拿一支給我,含著笑容說;
“包朗,今天你的邊鼓打得很是合拍!我事前不曾和你接洽,你竟也能隨機應變。這一支煙就算是酬勞品吧。”
我接了紙煙,霍桑又擦火給我燒著。
我答道:“你的‘虛僞’的本領,我也著實佩服。這孩子竟被你騙得服服帖帖!
霍桑忽皺著眉,說道。“這不能說‘虛僞’,這是‘權變’。因爲我們不是用假面具‘濟惡’,卻是‘製惡’。這裏面應有一個分別。”
“哈,你又認真了!我原是笑話啊。不過你的權變功夫,爲什麼不運用到底?你最後的自露馬腳,是不是因著倉卒間沒有准備的緣故?”
“你可是說我無意中漏出了我的真地址?不是,不是,我故意告訴他的。你總知道這種權變的效用,只能在短時間中利用,何況他本來見過我們的像片?我即使不說破,他也許會推想出來。還有一點,我料想他真會來和我討論善後的辦法。我現在打算去瞧瞧汪銀林。你不妨就直接到我寓所裏去等著。我料想這孩子說不定不久就會來找我的。”
“你竟有這樣的把握?”
“是,我相信他經過了一度回想,便要來找我了。”
“何以見得?”
“他已漏出了內幕中的要點。他爲自身的安全起見,或爲掩護他的情人起見,不能不來。”
“他漏出了什麼要點?可是他承認了雇拉夫的事?”
“是啊,他舍近就遠地到關橋那邊去雇扛夫,明明是受了他情人的指使,大概就在那三子送去的第一封信中寫明的。但保鳳有這樣的指示,也就是掩飾犯罪舉動的明證。剛才他雖含糊承認是自己的主意,卻不能自圓其說。所以他對于他自身和對于他的情人,這一點都是一個不可補救的漏洞。”
“那末,他先說事前絕不曾到王家去過,你想這話可實在?”
“實在的。實際上他本人在這件事上或者當真沒有直接關系,不過他一定是知情的。所以他如果要掩護他的情人,補救這個漏洞,他也許會來找我。萬一他不來,這條線路我也不肯就此抛掉。現在你姑且先回愛文路去。我不久也就可回來的。”
我和霍桑分手以後,忽又想起廣福寺裏那幾個和尚還沒有去訪問過。這裏距離廣福寺不遠,不如乘空去彎一彎,說不定可以得到些補充的線索。因爲我並不像霍桑這樣確信那少年會立刻趕到霍桑的寓裏去,與其我一個人到他的辦公室裏去枯坐,不如再去做一種切實的調查。
不料我的希望完全落空。我查得廣福寺的主持叫做潭月,但那晚上王家的轉殓功德,他自己並沒有去,我自然無從開口。後來他去叫了一個那晚曾經到三家去過的小和一尚來,’和我敷衍了幾句。我發了好幾個問句,卻只換得了那小和尚的“不知道”和“沒有”一類的答語。我碰了一鼻子灰,從寺裏回出來時,卻又出于意外地聽得一清脆的呼叫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
“包先生,你到哪裏去呀?”’
我回頭一瞧,卻是那潤身坊第七號裏的根弟。伊仍穿著那件深青白絲光線條布的夾旗袍,手中提著一只良條製的小籃。
我因站住了應道。“根弟,你可曾瞧見過菊香?”
伊搖頭道:“沒有。包先生.你究竟還是要找菊香,還是想查問王家的事情呀?”
我覺得這孩子既有一種見貌辨的天才,我的掩飾實在也沒有多大功效。我索
在街邊上站住了,招招手叫伊走到我的近邊。
我低聲說道。“根弟,你真聰明,我當真要查問三家裏的事情。你如果有什麼話告訴我,我一定重重謝你。
伊的小眼睛又從眼角裏向我瞟了一瞟,角上也露出微笑:“你可是要知道關于王家三小
的事情?”
“不,你誤會了。我要知道些關于王家太太出殡的事情。
“這個我已告訴過你了啊。那是在大前天二十三日清晨八點鍾不到的樣子,送喪的只有——”
“這個我知道了。那時候你有沒有聽得哭聲?”
“沒有,但在那天剛亮的時候,我和我家的少都是被隔壁一陣子仿佛敲針的聲音驚醒的。
“敲釘聲音?”
“大概是針棺材吧。
“唉,那末,那棺材莫非在上夜裏就送去的?”
“是的,上夜裏我去看和尚們轉殓的時候,便看見那口黑漆的空棺材停在王家的天井裏。”
我走神一想,覺得這一點也很重要。在這個時令,天剛亮的時候,大約在六點鍾左右。我記得那老虎竈的三子說過,保鳳在二十三日清早第一次叫他送信時,天剛才亮足,約在六點半鍾。但六點鍾時根弟就聽得釘棺材聲音,可見這釘棺材的工作並不是那扛棺材的扛夫們做的。因爲六點半三子方出門送他,唐禹門接信後才打電話轉雇扛夫,時間上有顯然的差別。那末,究竟什麼人釘棺材的呢?莫非就是倪氏母女或母子們自己動手的?
我又問根弟道:“當你們聽得敲釘的時候,有沒有聽得哭聲?”
根弟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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