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意識之中,認爲王保盛的神經的病態又發作了。因爲他的聲
態度,和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說話,
都給我這樣的印象。但霍桑所得到的印象,一定和我的不同。他的神態也頓時緊張起來,他的眼睛裏似在發光,臉上的肌肉緊板板地毫不牽動,嘴
也緊緊閉著。一會,霍桑又用手捉住了王保盛的肩膊,發一種勉強鎮靜的聲音。
“唉!一個頭?
“是!頭——人的頭——一個人的頭!
霍桑注視著他:“保盛兄,你是不是發現了一個頭——一一個人頭?
“正是!
“誰的頭?
“是我母的頭!
這委實太奇怪了!這少年會不會發瘋?可是他又聲俱厲地補充。
“是——是的——一定是的!”
霍桑把兩手縮回,交叉地抱著。他的凝定的眼光瞧著那扇開著的門。他忽而旋過頭來,瞧著我搖頭歎息。
“唉,太矛盾了!包朗,我們是不是還在這現實的世界中?或是竟在做夢?
我不知道怎樣回答。我的神經似已麻木,只向霍桑呆瞧。那少年也氣息毗然地瞧著霍桑。霍桑又低頭沈吟了一回,忽突的擡起了目光向王保盛發問:
“你可曾瞧清楚?會不會弄錯?
“不——不會的。那是一個灰頭發的婦人頭,面部卻完全被石灰塗滿了。我實在不敢動手!
“那可是一個新鮮的人頭?——或是一個骷髅?
“新鮮的!
“頸項上有血沒有?
“那也被石灰塗沒,我不敢細瞧。霍先生,那一定是我母的頭!
霍桑定一定神,便走前一步,輕輕地將辦公室的門關上,又伸手把王保盛扶到椅子上去。
“你坐一坐。告訴我,這頭你怎樣發現的?
王保盛剛才坐下,忽又站了起來,似乎他的肢的行動,已不受他的腦府的控製。
他一壁喘著,一壁把眼鏡推一推,說道:“霍先生,我坐不住,你讓我站起了說吧。”
霍桑點頭道:“那也好。你在什麼地方發現這頭?你說得仔細些。”
王保盛頓了一頓,才道:“剛才上燈的時候,我照樣拿了熱瓶,
自到老虎竈上去買
。我是開了後門出來的,出門時也曾把後門拉上。不料我買了熱
回來時,後門忽已開著。我向裏面一望,黑漆沒光。我問了一聲‘誰在裏面?’卻沒有答應。我以爲後門也許是被風吹開的,便輕輕跨進門去,想不到我的腳剛才跨進門檻,腳尖上忽接觸一種東西。我因此頓時止步,摸著了門框邊上的電燈機鈕,扳亮了一瞧,忽見我的腳面前放著一只放肥皂的小板箱。”
“那頭就放在這小板箱中?”
“是啊。我把那極箱提了一提,覺得很重,一時還不敢開動。但我仔細一瞧,忽見板箱蓋的隙縫中,還露出些灰白的頭發。我才用手把板扳開,就發現了一個人頭!”
“唉,那時候廚房中有沒有異象?
“沒有什麼,他們母女倆都在前面房裏,連客堂中都沒有燈光。
“那江北老子呢?”
“伊比我先出去,奉了我姨母的命到酒館裏去叫菜的。原來我的表母舅許邦英在中飯時候已來過一次,約定在晚上來吃夜飯的。”
我因他的最後一句話,引起了無量的希望。我問道:“那末,你相信他此刻出場,在我們的偵查上不致有什麼阻礙嗎?”
霍桑笑道:“我已經說過了,他已來得遲些。我們的偵查,到眼前已獲得了相當的進展。假使能再進一步,加一番證實,我們的工作便可以全部結束。許邦某雖靠法律吃飯,善于玩弄法律,但我不相信他會有變更法律的魔力。”
“這話你的確有把握嗎?”
“何止把握?差不多已成事實。”
“那末,許邦英三天的約期,你想可來得及?”
霍桑突然擡起頭來,他的眼光中平射在書桌上的那個當做點綴品的手榴彈上,(讀者們如果讀過《活屍案》的,當然還記得這手榴彈的來曆。)忽發出一種堅決的聲調。
“用不到三天。我想三個鍾頭也就夠了!
“當真?”
“自然!
“那末,你剛才怎麼還說什麼矛盾不矛盾?”
霍桑的視線突然像電光般地射到我的臉上,凝視著不動。一刹那間,他的眉忽漸漸兒皺縮弄來,他的目光也漸漸地垂下來了。
“唉!這案子從開場到現在,矛盾依舊是一個矛盾!這矛盾的謎團,我此刻實在還沒法打破。我想只能在最近的將來,等它自己打破了!
我暗忖他剛才說三小時內就可結束,此刻卻又說沒法打破謎團,那才是真正的矛盾!不過這矛盾的謎團到底沒有打破。原來這時候發生了一種意外的轉變,使霍桑辦公室中的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霍桑驚訝道:“唉!王保盛又來了!他不是又送什麼消息來嗎?”
一分鍾後,那少年果真一蹩一重地沖進辦公室來。他的那頂呢帽仍戴在頭上,電燈光下照見他的臉白裏泛青。他見了我們,一雙近視小眼無目的似地向前直瞪,失
“唉,唉,真太奇怪!……你發現了頭以後又怎樣置?”
“我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便悄悄把木箱拿到樓上,藏在我的房裏,隨即趕到這裏來報告。唉,霍先生,他們竟這樣子忍心!現在我怎麼辦呢?”
霍桑把兩只手交叉抱在他的口,似正在尋思什麼疑難的問題,沒有聽得王保盛的問句。
他又自顧自地問道:“當你發現那極箱的時候,廚房裏的境沒有任何人嗎?”
“我仔細瞧過,完全沒有。”
“你可確信當你出門買時,板箱還不在廚房裏面?”
“當然如此。”
霍桑咬緊了嘴,兀自搖頭。他又問:“你發現以後,還不曾把發現頭的事向任何人宣布過嗎?”
“完全沒有。
“那末,你剛才出來時曾否關照你家裏的人?”
“沒有。我仍悄悄從後門裏出來的,沒有一個人瞧見我。”
“那藏頭的板箱呢?”
“在我的底下。
“你的房門怎樣?”
“鎖著的,鑰匙還在這裏。”他隨即用手在袋外面拍了一拍。
霍桑用手撫摸著他自己的下飯,又經過了一度考慮,忽點點頭,表示他內心中已構成了一種決斷。
他拍著那少年的肩膊,作堅決聲道:“好,你先回去吧。我們隨後就來。不過最要緊的,你現在應自己定一定神,依舊不露聲,決不可這樣子慌張。須知這件事,今夜裏就可以結束,你母
的冤恨也同時可以伸雪。現在你盡安心吧。”
霍桑送王保盛出去以後,一回進來,就趕緊打一個電話到龍大車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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