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霜刃碧血01、習習微風上一小節]逃走,也有一個疑問。那人或者因著警士的追蹤,情急智生,恰巧看見路旁停著一部汽車,使跳上去借著逃走。怎見得一定是他預先在好了的?
霍桑忽仰起頭來,微微向我一笑,好似已瞧破了我的心事。
“包朗,你不贊成我的見解嗎?我再給你一個證據。你總也承認乘了汽車行劫,本是近幾年來才産生的一種盜匪們的新的姿態。這班盜匪們所用的器械,當然也得時代化了。他們必用新式的手槍,決不會再用落伍的刀。但眼前這位朋友卻明明用的是刀。從清理上推測,這又是一個不相符合的可疑點。
我們淡淡地答道:“那末,你想這是件什麼質的案子?
他放下了紙煙,答道:“這自然還不能憑空亂猜。我只覺得它有些反常——一你總也承認,反常是一般對于偵探學有興趣的人所應當注意的……包朗,我相信這決不是一件尋常的路劫案,背地裏也許另有什麼內幕。
我吐出了一口煙,又緩緩地說:“據我看,有一個先決的問題必須先證實了,你的設想才能成立。
“什麼樣的先決問題?”
“你的疑點的關鍵,就是那一輛汽車。你說乘汽車的匪徒不會用刀,也不會劫二三十元的小贓物,固然不錯。但你怎麼知道那汽車不只是恰逢其會地給他偶然借乘而並不是預先雇定的?如果如此,那分明還是一件尋常的路劫案,你設想中的樓閣不是完全要坍倒了嗎?”
霍桑聽了我這句話,忽將煙尾從嘴裏取出,拿在手’裏,一動也不動。他的身子也坐得更直了,他的炯炯的雙目又注視在我臉上,他的嘴似在微微張動,但一時間分明答不出話。哼!霍桑的智慧固然高出我上,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古語,有時也會在他身上得到應驗。這時我“談言微中”,分明已抓住了他的一個漏洞,這漏洞地起先大概沒有想到,故而禁不住露出這種目瞪口呆的狀態。
這時忽然有一陣琅琅的電話鈴聲。霍桑突的丟了煙尾,從椅子上跳起來,奔向電話室。唉,他正在窘急的當兒,竟有這意外的電話來使他下臺,他的運氣正不算壞哪。
霍桑從電話室裏回來時,面容上帶著莊肅的氣氛。我一見這情狀,不便再說什麼調笑的話。
“霍桑,誰的電話?”
“警察總署的汪偵探長。包朗,我們有事情做了。他充分暴露了他的好動不耐閑的心理。
“可就是這件了惠德的劫案?”我禁不住站了起來。
霍桑搖搖頭。“不是,這是一起謀殺案,莊清夫的女兒莊愛蓮被人殺死了。
我不禁怔了一怔。在清夫在上海社會上很有面子,他的臺銜,早已排進了所謂“聞人”的名單。據聞他從前在政界裏混過好幾年,現在卻退閑安居,做了好幾家紗廠的董事。他的女兒莊愛蓮是上海大學的著名校花,品貌既然姣好,交際又廣,雖還配不上說“社會之花”,但剪彩揭幕一類的玩意兒,伊也不時參加。所以伊也像伊的父一般,報紙上常常有伊的芳名。總而言2,伊在交際場中已著實有些“聲譽”。現在伊忽然給人謀殺,這事件顯然會轟動整個的上海社會。
于是我便預備出發,從架上拿下了草帽、霍桑也上樓去換了一套淡灰
産派力司的西裝,又將應用的東西納在一只小皮包裹,匆匆地提著下來、我們就一同出門。
早晨的陽光雖已滿布在天空,顯著一片明朗的清輝,但究竟還在清早,氣候卻不算十分熱。汽車已停在門外。霍桑一壁踏上汽車,一壁向司機說了一聲:“鴨綠路”
我在車座上坐定以後,心中動了一動,便問道:“莊清夫住在鴨綠路?”霍桑點點頭。我又說:“那丁惠德發案的所在,報紙上不是說也相近鴨綠路口嗎?這兩個地點倒很相近。
霍桑忽側轉了頭,瞧著我問道:“包朗,什麼意思?你可是說這兩個發案的地點既是相近,這裏面就兩相有關嗎?”
我辯道:“我沒有這樣說啊。”我承認這答語確有些詭辯的成分。
霍桑道:“是的,不過你的口氣早告訴我有這樣的意思。
我略頓一頓,笑道:“那末,就假定這兩件事也許互相有關,你難道就不贊成?
霍桑搖頭答道:“我不贊成。”地摸出紙煙來燒著,又緩緩地說:“包朗,你須知道設想的成立,多少總得有些事實的根據。你此刻的設想完全沒有憑藉,我只能給你‘神經過敏’四個字的評語。”他居然開始訓話了。
我又笑道:“神經過敏?!那末,你方才把一件尋常的劫案小題大做,看得非常嚴重,這理想是不是也帶著些同樣的彩?”
霍桑放下了紙煙像要辯論,可是他的眼光向車窗外望了一望,又回頭來向我斜乜了一眼,卻又說不下去。一會兒汽車經過了有恒路,從某市和華光影戲院轉角上轉彎,已駛進通州路。將近鴨綠路口,霍桑叫汽車停車。他跳下車來,把眼光在馬路兩旁的門汀上亂瞧。他忽而拉著我穿過鴨綠路,向西邊的
泥人行道走去,接著他彎著腰細細瞧視。那裏果然還隱約有兩灘血迹,一
大些,一
小些。距離約摸兩英尺闊,這就是丁惠德劫案的遺迹,還沒有完全消除。
霍桑摸著一下頓,向那兩灘血迹注視了一回,忽又指著另外一更小的血點,自言自語地說:“這大概是凶刀墜落的所在地了。
那血迹所在距離鴨綠路的轉角只有近十碼光景。通州路本來是很僻靜的,夜間當然更加冷靜,無怪那匪徒們膽敢在這地方劫物行凶。霍桑又擡頭向左右前後瞧了一瞧,便轉彎進入鴨綠路。我也跟在後面。約摸過了六七家門面,便是莊清夫家。
那是一宅三上三下的舊式石庫門屋,門前已派了兩個警士在照料。有幾個看熱鬧的閑人,分明都想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但因著警土的阻攔,都不敢走近。一個警士似乎認識我們,趕緊將圍觀的人們分開,走過來迎接我們。接著那虛掩的黑漆石庫門也開了一扇,那個寬袖子黑印度綢長衫的矮胖的汪銀林探長已挺著肥滿的肚子從裏面出來,向我們點頭招呼。
我們剛走近那黑的石庫門,我不禁吃了一驚,急忙煞住腳步。原來門口裏面的
泥地上,直僵僵地躺著一個女子,就是被害的莊愛蓮。
讀者們會不會懷疑我的膽量?其實這個發現委實太出我意外。凶案發生的地點雖不能有“合法的規定”,但誰想得到竟會在大門裏面?何況大門本來關著,事前我毫無准備,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豔屍,又怎能不驚?
我一壁詫異地喊了一句“奇怪”,一壁低頭細瞧。
那女子仰面朝天,年齡在二十左右,烏油油的額發,蓬亂地壓在眉間,頸間卻血肉模糊,真是“慘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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