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舞後的歸宿第十二章 報告和解釋上一小節]松泉帶回來的一把刀,可以印合李芝範行凶的推想。不過我當時還有些莫名其妙。”他說著拍開了他面前的抽屜,拿出那個白巾小包來授給霍桑。
霍桑把白巾展了開來,裏面顯出一把廉價的尖頭果刀。我瞧見那刀的刀鋒約有四五時長,刀柄是木質的,有些兒橢圓形。這刀只須化上數角的代價,隨
可以購得。我瞧瞧那刀鋒,不見什麼血迹,但那塊包裹的白手巾上,卻染了不少血清,並且這白巾上還有不少汙泥。
霍桑瞧著我說道:“包朗,你總還記得麗蘭臥室中壁櫥裏的那雙黑紋皮皮鞋,曾經抹拭過的嗎?原來這塊手巾有過兩種功用:一種是抹刀,一種是抹皮鞋,”他把這刀照樣包好,放在倪金壽的書桌面上。“松泉,你說下去。”
那探夥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從那小弄裏回出來時,老人已去過了好幾個門面,那兩個可疑人卻已接近老人,我倒反而落在那兩個人的後面。但我爲著小心起見,又不便搶到他們的前面去。可是老人走到了大生銀行辦事的門前,走了進去,那兩個人也就在門外徘徊。我當然也不能跟進去。這樣耽擱了二十分鍾的光景,老人從銀行裏出來,那兩個人仍緊緊跟著。我沒有辦法,依舊落在後面。老人繼續步行,一直向大同路進行。進了大同路以後,我們四個人仍舊維持著先前的次序。我知道這兩個人不懷好意。我打算到了青蒲路,讓老人進了屋子,再解決這兩個人。不料將近到青蒲路轉角,那兩個人忽上前動手,目的分明要行劫。那時我離開他們還有三四丈路,我正想上前去幹涉,那三個人扭了一回,忽兒兩聲槍響,老人就倒在轉角上。那兩個人也回身奔逃。這兩個人和我擦身而過。我如果阻攔,至少可以擒住一個人。但這兩個人既不曾注意我,我就定意索
尾隨他們去,也許可以得到更好的成績。他們在大同路北面的轉角上,雇著了兩輛黃包車。我當然也坐了車子追蹤。直到西區文廟路附近,他們才下車,走進一宅沒有門牌的草屋中去。
“我認明了地點,便到附近西區警署裏去報告。楊區長馬上派了四個弟兄,帶了手槍,跟我到那草屋中去_我們進了茅屋,那兩個人還在裏面,那穿西裝的一個,拔出手槍來要想抵抗。但我們的手快,他已來不及。所以我們不曾費多大氣力,一共捉住了四個人,一個女人,三個男人。
“我們把這四個人帶回到西區警署,楊區長馬上向這四個人問供。起先他們當然還不肯說,後來經過了一次小小的麻煩,那個西裝的才說出實話。他們的目的很簡單。他們瞧見那老頭兒在珠寶店裏換得了許多鈔票,便想劫取。不過結果卻沒有成功,費了兩粒子彈,讓那老人吃些苦罷了。”
霍桑聽到這裏,點了幾點頭,表示他對于這報告非常滿意。
他說到:“這老頭兒不但吃苦,大概要送命了。不過這也是他應得的酬報。”他把手中拿著的一張紙重新展開來。“金壽兄,松泉的報告完全沒有錯誤。那兩個家夥真是勞而無功。李芝範把鑽镯鑽戒和牛珠耳環換來的鈔票,已從銀行裏彙給他的兒子守琦了。這裏有一張彙款收據,數目是四千五百六十元。”他隨手把那張展開的紙授給倪金壽瞧。
我記得這張紙,霍桑在青蒲路跟大同路的轉角上從李芝範的袋裏搜出來的。他當時曾告訴我是張收據,我卻想不到是這樣一回事。倪金壽向松泉揮揮手,叫他出去,回頭來向霍桑說話。
他道:“霍先生,你現在可以把李芝範的動機告訴我了嗎?”
霍桑答道:“他的動機很淺顯,金錢是唯一的主題,還有一部分連帶作用,我不妨也暫作一個假定。如果說錯,好在還可以讓李守琦來糾正。
“我已跟包朗兄說過,李芝範是個修養不足的人。他過慣了樸素的農村生活,一朝踏進了五眩目的都市社會,他的心便把握不定。他眼見王麗蘭這樣子奢侈
費,他的心便不禁躍躍慾動。他本是麗蘭的姑夫,同時伊又是他的未婚媳婦。最好自然是麗蘭肯跟他們回去,可是事實上麗蘭也已被環境徹底變換,他們的願望當然是不能實現了。
“這一次守琦到上海來,分明就爲著要解決他們的婚約。我猜想守琦的意思,還不肯放棄麗蘭,希望完成這不可能的婚姻。麗蘭當然不會答應,或許曾允許給他多少錢,解除這一件婚約。那父子倆的心事怎樣,我當然不能猜得完全正確,但我料想麗蘭的建議,李芝範也許是贊成的,但李守琦卻是癡心妄想,企圖人財兩得。只瞧前天十七夜裏,李守琦的無恥企圖,終于由他的老子排解開來,可見芝範對于麗蘭的感情,還不曾破裂。所以在昨天十八日早晨,守琦雖不歡而散地回蘇州去,芝範卻仍能留在這裏。
“我說過了,金錢是主因,婚姻是次因。因著上夜裏守琦的魯莽行動,這件事情已經弄僵。麗蘭雖曾建議用金錢解除婚約,經過了守琦的行動,這建議勢必也不能履行。結果就是人財兩空。這當然是李芝範所不願意的。于是謀殺的念頭,就在這老人心裏活動了。
“你們總瞧見這老人的一雙黑眼弈奕有神,顯示他是具有相當魄力的。他既然有了行凶的意念,又得到湊巧的機緣,他的謀殺的決心就完全成立了。”
倪金壽問道:“你說的機緣,可是指這老頭兒到上海的那天,曾目睹余甘棠與趙伯雄互相爭吵的一回事嗎?”
霍桑點點頭道:“是的,這是一個遠因;近因是昨天早晨他送了兒子上火車回來,又聽得麗蘭跟余甘棠在電話中相罵。余甘棠所說的恫嚇的話,老人一定都聽得。因爲老毛曾說,那時候就是李芝範勸麗蘭上樓去的。他覺得麗蘭的環境既然這樣複雜,他自己是個鄉下人,名義上又是麗蘭的屬——其實這
屬的關系,一旦遭遇了怨恨和金錢魔力的襲擊,真是脆弱得可憐——他自以爲他造成了這件案子,人家決不會疑心到他。因此他就毅然決然地就在當天夜裏下這毒手。”
倪金壽連連點著頭,認爲霍桑的假定很合情理。他說道:“霍先生,他行凶的經過,你索也說一說罷。”
霍桑還沒有答話,電鈴響了。倪金壽接了話筒一聽,又簡短地答了幾句。就將話筒擱好。他的臉也沈了下來。
他說道:“完了。這是公安醫院徐院長來的電話。這老頭兒已經完了。”
霍桑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他如果耐得住清苦,不受物質的誘惑,此刻也許還安安逸逸地度著鄉村生活呢!”連接著又是一聲歎息。
這歎息對于我産生了深切的反應。我覺得物質文明,一方面固然可以提高人生的享受,另一方面卻做了人類互相爭殺的主因。我幾千年來的傳統思想,對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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