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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之圖

第4小節
仁木悅子作品

  [續遙遠之圖上一小節]早就升格爲鎮,只是由于合並附近一些村落的問題還談不攏,所以遲遲未見升格。

  坐公路車到三柳站下來後,伢子低頭走在幹燥的鄉下道路上。由于向公路車司機請教過,所以她知道大概的方向,不過,抄在記事簿上的“大字八馬字沼端”這個地址在什麼地方,她連邊兒都摸不著。這是從母qin的通訊簿抄下來的,是女傭阿律的住址。伢子對這個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昨晚就寢後,伢子曾經向母qin有所诘問。然而,“ma!爸是不是您殺害的?”這句話,她畢竟問不出口來。而這也不是一夜思索到天明就可以得到答案的問題。幸好今天是禮拜天,伢子沒有向母qin打聲招呼,一大早就從家裏跑出來。

  迎面來了一位騎著紅se腳踏車的郵差。向這個人問路時,對方回答很粗魯。不過,他也不是態度不qin切。伢子由于聽說過千葉縣是言語粗魯的地方,所以也沒有以此爲意。

  向他指的方向走了約二十分鍾後,來一排房前。柏木律的家是最邊上的小雜貨店。這雜貨店不但賣木屐和文具,連糖果都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在店頭拭著商品架上的灰塵。

  “請問,有一位叫做阿律的女士是不是住在這裏?”

  “我是阿律。你是……?”

  對方驚訝地打量著伢子。伢子今天特地穿得樸素一點,然而還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

  伢子道出自己是三柳素子女兒的身分時,阿律顯得更加驚訝。她的臉上沒有驚喜的表情,但也沒有因這唐突的訪問而不快的樣子。

  “突然來訪問,冒昧之chu,請多包涵。我是來向你探聽一些往事——包括我父qin之死等等。因爲我很快就要出嫁了。”

  伢子盡量以自然的神se說著。而阿律卻從她的臉se以及因睡眠不足而紅著的眼睛看出個中似乎有什麼原因,于是說道:

  “不管怎麼樣,請上來坐坐再說吧。今天是禮拜天,鄉公所放假,我先生帶著孩子們去釣魚了。家裏沒有人吵,你就請坐吧。”

  阿律請伢子上到和店面連在一起的六席房間後,立刻泡了一壺茶。

  “我也不曉得從何問起。阿律阿姨,你認識我死去的父qin嗎?”伢子邊想邊問出這句話來。

  “當然認識。太太還沒有從西谷嫁過來之前,我就在三柳公館工作了。”

  阿律說的太太當然是指伢子的母qin

  “我父qin和母qin感情好嗎?”

  “這——”

  阿律有些慾語還休的樣子。

  “請不要有所掩飾,任何事情都實情實告。”伢子向她央求道。

  “應該不能說感情很好吧。太太是一位很溫柔的女xing,對我們這些傭人很客氣,可是老爺子就不同了,他的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揍我們。他對太太也一點不容情,經常揍得比接我們更凶哩。”

  “揍我母qin?”

  牙子嚇了一跳。再怎麼樣脾氣暴躁的男人,母qin當時是嫁過來才兩三個月的新嫁娘呀!

  “以什麼理由揍我母qin,你記得嗎?”

  “我記不太清楚。倒是有一次我正在打掃房間時,老爺子向太太吼道:‘我知道我不能有孩子,這孽種是哪裏來的?!我要踢破你的肚子!’”

  說出這句話後,阿律立刻用手掩住嘴巴。對著三柳家小jie,怎麼可以說出這種事情呢?

  “不要緊的,阿律阿姨。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我父qin的女兒。”

  伢子無力地微笑著。她早就猜想過這一點。原因何在她不知道,而三柳唯幸竟然是不能有孩子的男人。因此,他當然最清楚妻子懷的不是他的孩子,所以瘋了似地責打妻子。伢子感到心情黯然。唯幸爲素子所殺害——柏木律剛剛所說的話不正在佐證了這個設想嗎?母qin既然不能回有繼母的娘家,爲保證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除了殺害丈夫,還有別的途徑嗎?

  “只是,在戶籍上他還是我的父qin,所以我想知道他去世時的情形,如此而已。這件事情我總不能問我母qin嘛。”

  伢子沈默了一會兒說。

  “說的也是。”

  阿律若有所思。她不是在努力回憶淡忘了的往事,而是在思索如何把事情說得有頭緒才好。命案這種事情不是每一個人隨時都會目擊的,阿律對二十多年前那個夜晚裏所發生的事情記憶猶新。

  “那是春天的時候。那個晚上,天空裏既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周遭可以說是一片昏天黑地……”

  阿律開始敘述道。

  “那天晚上,老爺子去參加村上義警隊的聚會,沒有在家。老爺子雖然不做事情,對義警隊倒是出了一些力。在那個戰爭期間,一個不務正業的人隨時會被征召入伍,所以他這樣做是擺個樣子。說來義警隊聚會只是一種形式,實際上是村上的大人們找機會在一起喝喝酒罷了。當時因爲政府鼓勵糧食增産,所以農民可以買到比一般老百姓更多的配給酒,有些農戶甚至用米或地瓜偷偷釀造老酒。義警隊聚會每次都要到三更半夜才結束,所以這天晚上太太就叫我先睡了。太太對下人實在是很ti貼的。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也不曉得是入睡後多久的事情,我被尖叫聲吵醒。那是太太的尖叫聲,是從後院傳過來的。”

  “後院?”

  “是的。三柳公館是一所很大的宅邸,後院可大哪。靠近圍牆的地方還有樸樹、槲樹之類大樹,簡直和森林一樣哩。太陽照得到的空地是我們鋪了草席曬地瓜幹的地方。後院的角落裏有一座神祠,祭的是什麼神,我不知道。總之,那是三柳家家人祭奉的神詞,我因爲不是他們家人,所以從來沒有祭拜過。哈,我好像說得太多了。我要說的是,面向這個後院的十席房間是老爺子和太太的臥房,而我則睡在這旁邊的兩席小房間。大老爺子的房間在離這裏很遠的靠前院的地方。大老爺子的病那個時候有點起se,所以一個人睡覺。不過,他得的是不治之病,後來半年多就去世了。”

  “聽到尖叫聲後怎麼樣呢?”

  “後院裏傳來尖叫聲之外,還有人奔跑的腳步聲。接著我聽到喜平在大聲喊:‘誰啊?!’”

  “你說的是做長工的那位喜平爺爺?”

  “是的。他在太太的娘家做長工做了很久。太太嫁過來時,他和他妻子一起隨著太太過來,在三柳家幫傭。喜平夭婦住在後院靠路邊的一間小屋。他的雕刻手藝很好,曾經給我一只木雕牛,我到現在還珍藏著哩。”

  “後來怎麼樣呢?”

  “後來我聽到有人叫一聲‘哇!’就倒在地上了。那是老爺子的聲音。接下來的短暫時間是一片寂靜,我因爲怕得要命,把棉被蓋到頭上發抖。寂靜的時間只是一刹那,我很快就聽到喜平喊:‘賊啊!有賊啊!’還有人向後面小門逃過去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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