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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全集第三卷

第3小節
冰心作品

  [續冰心全集第三卷上一小節]濫。于是我的讀本,除了《guo文教科書》以外,又添了《論語》,《左傳》,和《唐詩》。(還有種種新舊的散文,舊的如《班昭女誡》,新的如《飲冰室自由書》。)直至那時,我才開始和經詩接觸。

  光逢表舅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個好先生!因著他的善誘,我發瘋似的愛了詩。同時對于小說的熱情,稍微的淡了下去。

  我學對對子,看詩韻。父qin和朋友們,開詩社的時候,也許我旁聽。我要求表舅教給我做詩,他總是不肯,只許我做論文。直到我在課外,自己做了一二首七絕,呈給他看,他才略替我改削改削。這時我對于課內書的興味,最爲濃厚。又因小說差不多的已都看過,便把小說無形中丟開了。

  辛亥革命起,我們正在全家回南的道上。到了福州,祖父書房裏,滿屋滿架的書,引得我整天黏在他老人家身邊,成了個最得寵的孫兒。但是小孩子終是小孩子,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姊mei們接觸。(我們大家庭裏,連中表,有十來個姊mei。)

  這調脂弄粉,添香焚麝的生活,也曾使我驚異沈迷。新年,元夜,端午,中秋的燭光燈影,使我覺得走入古人的詩中!玩的時候多,看書的時候便少。此外因爲我又進了幾個月的學校,——福州女師——開始接觸了種種的淺近的科學,我的注意範圍,無形中又加廣了。

  一九一三年(民guo二年),全家又跟著父qin到北京來。這一年中沒有正式讀書。我的生活,是:弟弟們上課的時候,我自己看雜志。如母qin定閱的《婦女雜志》,《小說月報》之類。

  從雜志後面的“文苑欄”,我才開始知道“詞”,于是又開始看各種的詞。等到弟弟們放了學,我就給他們說故事。不是根據著書,卻也不是完全杜撰。只是將我看過的新舊譯著幾百種的小說,人物布局,差來錯去的胡湊,也自成片段,也能使小孩子們,聚精凝神,笑啼間作。

  一年中,講過三百多段信口開河的故事,寫過幾篇從無結局的文言長篇小說——其中我記得有一篇《女偵探》,一篇《自由花》,是一個女革命家的故事——以後,一九一四年的秋天,我便進了北京貝滿女中。教會學校的課程,向來是嚴緊的,我的科學根底又淺;同時開始在團ti中,發現了競爭心,便一天到晚的,盡做功課。

  中學四年之中,沒有顯著的看什麼課外的新小說(這時我愛看筆記小說,以及短篇的舊小說,如《虞初志》之類)。

  我所得的只是英文知識,同時因著基督教義的影響,潛隱的形成了我自己的“愛”的哲學。

  我開始寫作,是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以後。——那時我在協和女大,後來並入燕京大學,稱爲燕大女校。——五四運動起時,我正陪著二弟,住在德guo醫院養病,被女校的學生會,叫回來當文書。同時又選上女學界聯合會的宣傳gu

  聯合會還叫我們將宣傳的文字,除了會刊外,再找報紙去發表。我找到《晨報副刊》,因爲我的表兄劉放園先生,是《晨報》的編輯。那時我才正式用白話試作,用的是我的學名謝婉瑩,發表的是職務內應作的宣傳的文字。

  放園表兄,覺得我還能寫,便不斷的寄《新chao》《新青年》《改造》等,十幾種新出的雜志,給我看。這時我看課外書的興味,又突然濃厚起來,我從書報上,知道了杜威和羅素;也知道了托爾斯泰和泰戈爾。這時我才懂得小說裏有哲學的,我的愛小說的心情,又顯著的浮現了。我醞釀了些時,寫了一篇小說《兩個家庭》,很羞怯的交給放園表兄。用冰心爲筆名。一來是因爲冰心兩字,筆畫簡單好寫,而且是瑩字的含義。二來是我太膽小,怕人家笑話批評;冰心這兩個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時候,不會想到這兩字和謝婉瑩有什麼關系。

  稿子寄去後,我連問他們要不要的勇氣都沒有!三天之後,居然登出了。在報紙上看到自己的創作,覺得有說不出的高興。放園表兄,又竭力的鼓勵我再作。我一口氣又做了下去,那時幾乎每星期有出品,而且多半是問題小說,如《斯人獨憔悴》,《去guo》,《莊鴻的姊姊》之類。

  這時做功課,簡直是敷衍!下了學,便把書本丟開,一心只想做小說。眼前的問題做完了,搜索枯腸的時候,一切回憶中的事物,都活躍了起來。快樂的童年,大海,荷槍的兵士,供給了我許多的單調的材料。回憶中又滲入了一知半解,膚淺零碎的哲理。第二期——一九二○至一九二一——的作品,小說便是《guo旗》,《魚兒》,《一個不重要的兵丁 》等等,散文便是《無限之生的界線》,《問答詞》等等。

  談到零碎的思想,要聯帶著說一說《繁星》和《春shui》。

  這兩本“零碎的思想”,使我受了無限的冤枉!我吞咽了十年的話,我要傾吐出來了。《繁星》,《春shui》不是詩。至少是那時的我,不在立意做詩。我對于新詩,還不了解,很懷疑,也不敢嘗試。我以爲詩的重心,在內容而不在形式。同時無韻而冗長的詩,若是不分行來寫,又容易與“詩的散文”相混。

  我寫《繁星》,正如跋言中所說,因著看泰戈爾的《飛鳥集》,而仿用他的形式,來收集我零碎的思想(所以《繁星》第一天在《晨副》登出的時候,是在“新文藝”欄內。登出的前一夜,放園從電話內問我,“這是什麼?”我很不好意思的,說:

  “這是小雜感一類的東西

  ”)。

  我立意做詩,還是受了《晨報副刊》記者的鼓勵。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三日,我在西山寫了一段《可愛的》,寄到《晨副》去,以後是這樣的登出了,下邊還有記者的一段按語:除了宇宙,

  最可愛的只有孩子。和他說話不必思索,

  態度不必矜持。擡起頭來說笑,

  低下頭去弄shui。任你深思也好,微讴也好;驢背上,山門下,偶一回頭望時,總是活潑潑地,

  笑嘻嘻地。

  這篇小文,很饒詩趣,把它一行行的分寫了,放在詩欄裏,也沒有不可。(分寫連寫,本來無甚關系,是詩不是詩,須看文字的內容。)好在我們分欄,只是分個大概,並不限定某些必當登載怎樣怎樣一類的文字,雜感欄也曾登過些極饒詩趣的東西,那麼,本欄與詩欄,不是今天才打通的。記者

  于是畏怯的我,膽子漸漸的大了,我也想打開我心中的文欄與詩欄。幾個月之後,我分行寫了幾首《病的詩人》。第二首是有韻的。因爲我終覺得詩的形式,無論如何自由,而音韻在可能的範圍內,總是應該有的。此後陸續的又做了些。

  但沒有一首,自己覺得滿意的。

  那年,文學研究會同人,主持《小說月報》。我的稿子,也常在那上面發表。那時的作品,仍是小說居多,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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