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有只鴿子叫紅chún兒上一小節]吸引了我……
公當然記得那次爭論,他說那是在快快家裏,他們一起在做功課,快快用鋼筆吸墨
的時候,突然提出了這個問題。
“你說這個瓶子裝的是藍墨還是紅墨
?”
“當然是藍墨,”公
說。
“不對,也許它既不是紅顔的,也不是藍顔
的。它只不過是種誰也不知道的什麼顔
。可是由于我們見到這種
時,大家都說它是藍的,實際上我所看到的和你所看到的那個瓶子的顔
,雙方是無法溝通的。只不過,由于共同的語言,從你童年起,當引起你這種印象的時候,人們總稱之爲藍顔
,于是你就也把你所得到的這種印象的顔
也稱之爲藍顔
,可它究竟是什麼顔
,誰也無從知道。”
公沈思了一會兒說:“這就是說,這墨
瓶子和墨
的顔
,實際上是不可知的。僅僅是由于語言的關系,給了它一個大家所通用的詞,才把各自的認識,通過這個詞溝通起來。這不就是不可知論嗎?這應該是一個哲學問題。”
快快說:“不,這同時也是一個科學問題。”
他們沈默了。
“聽,貝多芬的d大調!”公說。
收音機裏正播送貝多芬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快快把旋鈕轉到了最大音量,他們便立刻淹沒在音樂的洪流中。琴弦上那個熱情的主題在各種器樂的交響中,痛苦地、執拗地重複著……快快家有一部留聲機,他們經常放的就是這個d大調。公說,那套唱片已經磨損得失去了光澤,可唱針的沙沙作響卻湮滅不了這
音響的洪流。墨
瓶子的爭論喚起了那種懷疑的痛苦之後,從收音機裏又聽到了這個熟悉的旋律,它在你的心上敲打著,搏擊著;它詢問,它追求,它要在否定之後去重新達到肯定,這是懷疑的苦惱和將要獲得的自信的甘甜之間的搏鬥;它在你心上敲打著,搏擊著,它震撼著你的靈魂,那個熱情的主題,要證實自身的價值;就是它,就是這個逐漸強大的旋律!我同意公
的話,這個旋律就是快快,快快離開了人世,可貝多芬的這個主題卻是不朽的……
快快和公他們就這樣走過了自己的少年時代。在科學上如同在愛情上一樣,探索著那不可知的領域。但是愛情畢竟更容易感知,公
朦朦胧胧地愛上了肖玲。公
高中畢業那年,肖玲正初中畢業,女孩子在愛情上比男孩子成熟的要早。他們的愛情可以追溯到一九五七年那個新年晚會上。
我那次就愛上你了?你真壞!我對你那時候還沒一點印象,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你!新年晚會上,羅老師扮的新年老人多逗。棉花做的那麼大的胡子,戴著一頂尖尖的老高老高的帽子,還貼了好多飄帶,紅、黃、藍、綠各種顔的彩帶一直拖到地上。他走進禮堂的時候,同學們都一起叫呀,笑呀,那時候我哪裏注意到你了?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你。他從禮堂門口進來,徑直走上舞臺說:“同學們,我給你們帶來了新年禮物。我祝福你們又長大了一歲,可我只是更老了,但我並不悲哀,我希望看到你們快快長大,將來爲人民做出貢獻,你們之中將會出現科學家、音樂家、文學家,也許會有同學成爲奧林匹克運動會上未來的冠軍,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先進工作者,出席全
的群英大會。那時候,我就是再衰老,我心裏也是高興的呀!你們說不是這樣嗎?”你看多逗!大家都猜是誰?可當時誰也猜不出來。他把嗓子壓得那麼低,後來他把胡子一除,摘下帽子,嗬!你瞧大家那個熱鬧的勁呀!都喊:“羅成老師!羅成老師!”這小老頭多有意思,真是個老小孩子。
那時候我才沒有注意到你呢!我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後來音樂開始了,新年舞會多熱鬧呀!唉,我真希望再過一個那樣的新年。可以後,在大學裏這些年,卻再也沒有這樣的舞會了。你說,是我叫你跳的?你這個人真賴皮!明明是大個子,你們班的文娛委員走到我跟前來說:“你爲什麼不帶他跳一個呢?他也想學跳舞。”他就把你推到我跟前。我說:“好吧,我教教你。”我帶著你,可你多笨,連節奏都踩不准!這種舞可是最簡單不過了,我一看就會。你問我參加過多少次舞會?我告訴你吧,除了在我們班上女生之間一起跳,我還從來不參加舞會呢!這是我第一次參加舞會。我不跟大男生跳舞,整個晚會我都是跟我們女生跳的,誰讓你進來了?當然,我還是很喜歡你的。你窘得耳根都紅了,我好意思不帶你跳嗎?那時候我無憂無慮,可真沒有想到愛你,我只覺得挺好玩的。新年都過了,你在路上突然塞給我一張賀年片,你說是誰?是你追求我,要不,我心裏根本沒有你。你生氣了嗎?別這樣,我是愛你的,真的,愛你。你就是這樣闖進我的生活中來了。可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就是令人痛苦的愛情。我們爲什麼要愛呢?

愛情萌發于一種無條件的絕對的信任,而再要好的朋友也並不總能達到這種極點,這就是友誼與愛情之間的分界吧?
春天來了,臨近畢業,忙于准備高考。我第一次面臨著對生活道路的選擇。我和快快,我們是從來不屈服于命運的。是我們自己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哪怕再艱難,我們也得一直走下去,因爲這畢竟是我們自己選定的。
我和快快從初中的時候,就喜歡數學,喜歡物理,喜歡自然科學。我們也喜歡音樂,不過誰也沒有想成爲個音樂家。可我們都誇過海口,要成爲像牛頓、愛迪生和愛因斯坦那樣的大科學家。同時,我又愛好文學,偷偷地寫詩,也想成爲個詩人。後來,我發現曆來的大詩人都是飽經痛苦的,而我們的時代太平靜,大幸福了,我們的家又在建設中,一切都有待我們去創造,還是科學家大顯身手的時代。于是,中學畢業的前一年,我和快快就在一起准備高考了。
我們買了各種數學競賽的試題和從舊書店收羅來的紙都發黃了的各種難題解,也開始啃微積分。因爲功課好,老師對我們甚至都有些偏愛。有時,明明看見我們並沒有聽課,卻在那裏演算什麼難題,也聽之任之。
到了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學期,我記得那是開春之後,教室外面,滿校園都飄的是柳樹的花絮。白楊樹的新葉像碧綠的緞子一樣,在令人發困的陽光下閃爍。那是一節數學課。快快遞給我一道習題。這是一道看來似乎非常簡單的幾何題。圓中間有一個三角,大約是要求求證一條什麼定理。整整一節課,我不停地畫來劃去,用去了好幾張紙,仍然沒有找到答案。又持續了一節課,我的思路已經枯竭了。柳樹的花絮從窗外飄了進來,在我們課桌上滾成絨毛般的一團。我一吹,它們又騰起飛散開來……我突然覺得解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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