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有只鴿子叫紅chún兒上一小節]的習題多麼枯燥乏味,而我一輩子將要同無窮無盡的這樣的難題打交道,把自己禁閉在試驗室和書本裏,這將是惱人的。我撂下筆,凝望著窗外,迷漫在陽光下的是點點柳絮,而碧綠得透明的楊樹葉閃著緞子一般的光澤,招惹著我。我覺得我的秉並不適于搞科學。我醒悟到我愛春天,愛生命的氣息,愛生活勝過于書本和那些抽象的思維邏輯。下課鈴響了,我一個人默默地走出了教室,躲開了快快,到
場旁邊的小樹林裏,踱來踱去。
上課鈴響了,我回到教室,把習題交給快快說:
“這道題我不解了,以後我再對你說。”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因爲我們從來沒把對方出的題目原封不動地退回去。
整整一個下午我沒有和快快說一句話。一上完課,我就到圖書館去了,圖書館專爲住校的畢業班的同學開辟了一間准備高考的複習閱覽室,是低年級同學不能進去的。閱覽室裏很清靜。我在閱覽室裏隨手翻翻往年的高考複習提綱和各高等學校的專業介紹,這我都很熟悉了。我轉了一圈,正准備出去,看見牆上有一幅俄羅斯畫家的風景畫,那是一條幽靜的小路,鋪滿了金黃的落葉。一只喜鵲剛落在小路上,爲了保持身的平衡,翹起尾巴。望著落葉覆蓋著的通向林間深
的小路,那只正落在路上的喜鵲,更增添了這份寂靜中的詩意。而在甯靜的寂寞中的人們的足迹,不正在呼喚一種對美的追求?這較之枯燥的習題、公式、抽象的邏輯思考對我來說,更爲誘人,更爲神秘!去探索這個領域,不僅是理智,而且是心靈的悸動,我應該去學文學,學藝術。我知道我自己有這份感受和激情。我走出了圖書館,便拿定了主意:從明天起,我就要和快快分手了。這一晚,我非常平靜,又帶著一種快意,清算了數學、物理、化學和那些難解題,因爲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公遞給我一張紙條,寫道:“我不同你一塊複習了,我想改學文學。而且,我已經拿定了主意。”
我立刻轉過身問他:“我們已經複習了這麼長時間,准備了將近一年的高考,現在就要考試了,你卻突然改變主意,你是發瘋,不能這麼辦!”
“以後我給你解釋,”他說,“這不能再改了。我當然很可惜不能和你一塊複習功課了,可我們在不同的道路上可以——”
“你是不是因爲那道題做不出來就泄氣了?我一點你就會明白,我也有做不出的時候。”我安慰他說。
“根本原因不是在這道題,我不像你,我不適合搞科學。”公說。
“是你的畏難情緒在作怪。”我想刺激他。
“我並不是怕做難題,上千道題都做了,我還在乎這一道題?”他反駁道。
“你是怕我越過你,你大小心眼了。”我知道他非常要強,便故意將他的軍。”
“我現在不想解釋!”他惱火了。
“得了,我是替你惋惜。”
“我不要誰替我惋惜。”他臉都紅了。
“算我說得不對。”我只好和解地說。
“我們又不是女孩子。只不過各走各的道路,我們的交情不會受到影響的,你相信我吧。”他說。
“你會後悔的,等你再回頭來准備,考試肯定會受到影響的。”我說。
“我經過深思熟慮,你說服不了我!”
教師走過來了,看了我們一眼,我們便不作聲了。這之後好幾個月,一直到高考發榜前,我們再也沒有多交談過,那很不是滋味。

那是一個雨天,我們畢業班已經停課了,我到學校來取複習提綱。校園裏的林蔭道上,兩旁長著粗壯的梧桐樹。肖玲打著雨傘迎面過來了。我從她走路的樣子就看准了是她,雖然向前撐著的雨傘擋住了她的臉。她若有所思,走了過去,我叫了她的名字,她側過臉看見了我,揚起眉頭,朝我笑了笑,在嘩嘩的雨中,那副笑容特別美。我同快快有兩個月不見面了,我感到孤獨,我傷害了我們之間的友誼。本來是可以同他解釋得清楚的,我沒有去做這種解釋。再說,大家都忙于複習,等考完了,以後再說吧。可我需要人了解,尤其是友誼的溫暖,因爲我拿不准我這樣的選擇將給我一生帶來什麼結果。肖玲的笑容給予我的正是這種溫暖。我對她說:
“你知道嗎?我改變志願了!我不考理科了,決定學文學。”
“當然考文科好,理科多枯燥,我將來也要學文學。”肖玲毫不爲奇地回答。
“我那好朋友快快不同意,”我說。
“各有各的生活道路,好朋友也不必都學一樣的專業。”她的回答就這樣幹脆。
“就是准備的時間來不及了。”我不能不表現得很郁悶的樣子。
“我相信你考文科也一定會考得很好!”
我期待的正是這樣的話。
傘外是嘩嘩如注的大雨,鞋子和褲腳都被雨透了,雨傘下的光線變得越來越暗了,她才想起必須回家了,
要著急了。她沒讓我送她。
同公那場爭執之後,我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我也不需要和其他同學一起上複習課。只不過隔一段時間到學校裏來一趟,問問有什麼消息。考試的前兩個星期,我到學校裏來,已經放暑假了,校園裏沒有往常那種喧鬧。空蕩蕩的球場上,正凡一個人在大太陽底下打籃球,渾身是汗。他一個勁地投籃,拍球,運球,投籃,又投籃……一個人玩個不歇。我向他打招呼。正凡見我來了,抱住球,停了下來。我問他:
“你功課准備得怎樣了?填寫了哪些志願?”
他沒有回答我,擡手把球扔進籃裏。我覺得奇怪,察覺到他心裏煩悶。我接過了球,也扔了兩下,然後把球踩在腳下。
“怎麼回事?你——”我問。
“我不准備考試,可家裏要我考。我隨便填寫了幾個學校,我並不希望考取。”他說。
“爲什麼?”我又問。
“我不願意再上五年大學,讓我母再供養我。我現在需要工作,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
“那你幹嗎還要參加考試呢?”
“她一心希望我上大學。我不考一考的話,太傷她的心了。可我如果考不取,那她也就沒話說了。”
他又拍球、運球、投籃……
我父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我
才兩歲,就靠我母
一個人做工養我們兄
倆,還要再供我上五年大學,我不忍心。我對我母
說,將來讓小
上大學吧,我工作供她上學,一家子有一個大學生還不就夠了。她怪我不求上進,我能忍心她白天廠子裏幹了一天活回來又爲我們的生活
勞?我和
倆的
服、鞋子全是她做的,家裏花一分錢都得算計著。我上中學的時候,沒買過一張電影票。寒暑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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